胡說!禮子去過好幾次醫院,也和增井談過話。他當時非常害怕,對自己受到的欺淩也相當氣憤。他怎麼可能承認那隻是打架呢?“如果事情就這麼結束,增井又無法接受的話,那可是會影響到他和你們父母間的關係的,明白嗎?”
“我早說過,他接受了。”
一句話直衝到禮子的喉嚨口:你們受到過大出勝的恐嚇吧?還是他用重金收買,你們見錢眼開,就讓兒子忍氣吞聲,對不對?你真的以為這樣做是對的嗎?
但這些話絕不能從禮子嘴裏說出來。真的能接受,真的沒問題?她隻能無奈地反複確認而已。
大出的不良少年三人幫無罪釋放了。更氣人的是,大出俊次在釋放後,竟然以警察違法偵查,精神受到傷害為由曠課了一段時間。一直緊跟大出俊次的井口充也學他的樣子不來上學。橋田佑太郎倒像往常一樣沒有曠課,禮子還對他抱有過一絲希望。說不定現在就是將他從大出俊次身邊拉出來的好時機。禮子試著跟他談過幾次,全都無果而終。橋田在三人幫裏是沒嘴的葫蘆,單獨一人時就更不願開口了,簡直像個石頭人。
這起事件也給津崎校長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事後,大出勝竟闖到校長室大吵大鬧。這件事和三中以及津崎校長幾乎毫無瓜葛,他卻執意要找上門去,說俊次不肯上學的原因在於學校沒有妥善處理這起事件,還說學校涉嫌與警察聯手,捏造事實陷害俊次。
學校麵對學生家長上門鬧事,無論對方如何無理取鬧,也隻能保持低姿態,耐心傾聽。這陣子禮子與津崎校長頻繁見麵,就是為了那些叫人不得清閑的煩心事。
耳朵聽著和尚們誦經,禮子心底卻在悄悄苦笑:我好像是來向柏木你倒苦水的的,不要怪我,因為曾經掄起椅子跟他們大打出手的你,對他們的惡劣品行再了解不過。
是個令人討厭的家夥――橋田佑太郎是如此評價柏木卓也的。大出和井口那時雖然沒說話,但從他們讚同的表情看來,他們對橋田的評語並無異議。
橋田覺得你哪裏“令人討厭”呢?你又是怎麼看待他們的?特別是大出俊次,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呢?
柏木卓也和大出俊次就像磁鐵的兩極,一個是一味鑽牛角尖,最後選擇了死亡;一個是盡情放縱享樂,完全不知自我反省。如果能把他們加起來除以二,那麼柏木卓也就不會死,大出俊次也不會受到警察的照顧。
以自我為中心是他們的共同之處。但是,十到十五歲的孩子都是徹頭徹尾的自我中心主義者,還同時具備隱藏這種特質的狡詐。正因如此,這才是通過經驗教訓來認識自我中心的弊端,學習向社會妥協的重要時期。
問題是,自認處在世界中心的他們的中心又是什麼?
柏木卓也的中心有什麼?
大出俊次的中心又有什麼?
我真希望你還活著。禮子在心底無聲地呼喚著柏木卓也。
你與大出俊次同齡,又身處相同的環境,你那雙總是審視著自己內心的雙眼,定能看透大出俊次這個問題少年的心。
你一定能看透。
我希望像你這樣的孩子能順利長大成人,不斷磨礪自己的慧眼。真遺憾啊,柏木。我為你感到遺憾。
?
“這下終於結束了吧。‘七七’都已經過去了……”走出飯店,森內惠美子一邊走,一邊重重地喘了口氣,說道,“總算放心了。東奔西走的,快累死了。”
禮子不自覺地掃視一下周圍。說不定柏木家的親戚就在附近。法事結束後,大家轉移到附近的一家飯店用餐。開齋後的聚餐有時會搞得熱鬧非凡,時常會讓人忘記設宴的初衷。不過今天倒沒有出現這樣的場麵,大家的談話斷斷續續,聚餐一小時不到就結束了。
確實,從那樣沉悶的場合中脫身,禮子也能體會到精神放鬆後的虛脫感。可是,剛才森內老師的話多少有些過了頭,聽上去實在冷酷無情,會讓有心的聽者覺得她在說:這件麻煩事終於過去了。
對此,津崎校長穩當地應了聲“您辛苦了”。
“校長跟佐佐木警官要去JR(注:日本鐵路公司Japan Railway的縮寫,這裏泛指日本國有鐵路列車。)的車站嗎?我們一起走吧?”森內惠美子的語氣顯得無憂無慮。
禮子馬上回答她:“我跟校長先生還有事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