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羅門的偽證26(3 / 3)

如果情況剛好相反,野田健一聽到問題立馬驚慌失措,一邊掉眼淚一邊坦白他真的想自殺,那又該如何是好?

萬一這樣一來,兩人之間又平白無故地變得親近,那就又落入涼子想極力避免的狀況。

即使沒有這些煩心事,涼子的日常生活也十分繁忙。不僅僅是涼子,每個認真學習、積極參加社團、樂於交朋友、家庭生活又豐富多彩的中學生,都會覺得時間不夠用。而在此之外,還要處理這種微妙的人際關係,怎麼吃得消呢?

涼子不是沒考慮過森內老師,可她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森內是靠不住的。如果貿然找她商量,相比野田健一的心理狀態,她恐怕會對擔心野田的涼子更感興趣,一定會投來調侃的眼神。那種調侃和劍道社夥伴們的揶揄截然不同。她會懷疑涼子有什麼問題吧。是啊,森林林肯定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為了公平起見,還是設想一下森林林會負起身為教師的責任,找健一談話的情況。估計也不會有好結果。要是野田健一真的想不開,甚至想要自殺,而森林林又咄咄逼人地詰問:“野田,你買農藥想幹什麼?給我解釋清楚!”不會更危險嗎?

野田也害怕和森林林說話。

藤野涼子的聰慧人盡皆知,可她思前想後的結果又是怎樣的?

最終,和仲間學長一樣,她決定求助於和野田健一親近的朋友。那個人選自然是向阪行夫。

那天是仲間學長找涼子談話後的第二個星期三。每周三都沒有社團活動,下午兩節課過後就沒什麼事了。在此之前,涼子一直沒有找到和向阪行夫交談的機會,因為她一直很忙。

那天下課後,野田健一早早地回去了。教室裏還有幾個同學沒走,向阪行夫也在其中。那時,行夫正和坐在他前麵的倉田真理子說話,兩人似乎聊得很開心。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直很好。

涼子猶豫了一下,因為真理子也在場,會比較麻煩。可就算單獨麵對行夫,一樣會有麻煩。行夫會把她說過的話透露給真理子,真理子便會不依不饒地纏著自己:“野田他怎麼了?他怎麼了嘛?”

唉,既然如此,還是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麵說吧。

“向阪,真理子。”向兩人打招呼後,涼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

“什麼事呀?”真理子立刻兩眼放光,向阪行夫的眼神裏透著些許驚訝。

“這事可千萬要保密哦。”

“保密,一定保密,是吧,向阪?”這就是真理子最拿手的輕諾寡信。

行夫和真理子不同,聽說有事要跟他商量,他是絕不會在心裏歡呼雀躍的。

“怎麼了?”他用平穩的聲調問道。

“你們都和野田很要好,對吧?”

“嗯”真理子興衝衝地回答,急切地期待著下文。行夫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野田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們有沒有聽說些什麼?”

“哎?”真理子的反應很強烈。有什麼好興奮的!涼子一下子氣上心頭。不行不行,不知怎麼的,最近就是對真理子橫豎看不入眼。

“藤野,你覺得小健他有什麼不正常嗎?”

“呃……嗯。”

“小涼,你最近跟野田好上了?”真理子插了一句。

涼子急忙用力擺擺手:“不是那麼回事……”

“哎?那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沒轍了。看來不把來龍去脈全講出來,絕對混不過去。

“不是我注意到的,是別人問我,說野田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或煩惱?因為我跟他同班,就問我有沒有發覺什麼。”

“嗯,倒也是。上次你們還一起到我家來玩了呢。”

那天涼子和健一出圖書館後順便去了她家。

涼子隻得微笑著對真理子點點頭:“那天很開心呀。下次再聚會吧。”

“嗯,好啊。”

啊……現在的涼子果然應付不了真理子。行夫察覺到這一點,便低聲對真理子說:“真理子,你不是要去老師辦公室嗎?”

“哎?什麼事來著?”

“讀後感啊,要去拿回來吧。”

下個月有某出版社主辦的初中生讀後感大獎賽。城東三中的學生一律自願參加,真理子相當踴躍,已經寫好上交了。可是剛交完她又想重寫了。幸好離截稿日還有十天左右,她想拿回先前的稿子,重寫後再交上去。

“你昨天回去時,不是也忘了去拿嗎?我們在這兒等你,快去拿吧。”

“是啊、是啊。”真理子連聲應著站起身,將椅子弄得咯吱作響。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先說好了。”扔下這句話,她匆匆跑出了教室。

“好的,我替你拿著書包。”行夫說著,將真理子的書包放到她的課桌上。

“真理子她太鬧了。”行夫笑嘻嘻地說,沒有一點責備或挖苦的意思。等真理子離開後,他便一本正經地問:“藤野,你注意到野田有什麼不正常嗎?”沒等涼子回答,他又說,“我最近也有點擔心他。小健他最近確實有點怪。”

“你也有這種感覺?”

涼子非常驚訝。一是因為與野田健一親近的向阪行夫也發覺了他的反常,二是因為行夫當機立斷支開了真理子,讓涼子可以沒有顧忌地與他交談。

在此之前,涼子並不覺得向阪行夫有什麼可取之處。上次一起在真理子家玩時,涼子隻把他當作真理子的好朋友,沒有特別的感覺。涼子與真理子不同,當時她不覺得四個人在一起有多麼開心,甚至覺得又拘束又無聊。

當時,涼子認定向阪行夫跟自己合不來。他比野田健一更老實,多少有點不討人喜歡。如今近距離打量他,卻能發現他眼中擁有智慧的光芒,所謂擔心野田健一,絕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不太了解野田。上次他在圖書館幫我趕走流氓,老實說,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如果當時還有其他同學在場,我肯定不會向他求助。”涼子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心裏話。

行夫又微微一笑,說:“嗯,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小健他很少替人打抱不平。當然,我也很少這麼做。”隨即他又自然而然地說,“其實,藤野你要比他厲害一點。”他的話裏沒有造作的意味,涼子便誠懇地笑著點了點頭。

“圖書館那會兒他肯定犯了傻。因為他一直都很崇拜你嘛。”

“崇拜?什麼呀。”

糟了,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涼子為己脫口而出的話語感到害羞。

“向阪是在擔心野田的哪方麵呢?”涼子將話題拉了回來,“他跟你商量過什麼煩心事嗎?”

行夫重重地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不過小健他一直很辛苦。”

他說,健一的母親身體不好。

“有病嗎?”

“嗯,估計是吧。似乎不是內髒器官的毛病,而是精神方麵的,又會反映在身體上。一直似病非病,一會兒躺下,一會兒正常。”

因此健一又要做家務,又要照顧他母親。

“有時他厭煩了這樣的生活,說要住到我們家來。一般都是半開玩笑,可前一陣子,他好像真的有這樣的想法了。是上星期,還是更早一點?”行夫仰望著教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當時我們一起在我家做功課,小健突然問我,‘萬一父母他們出了什麼事,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真的可以住到你家來嗎?’”

隨後他又急忙解釋,說他一個人生活也行,隻想偶爾去行夫家一起吃吃飯什麼的。

“他裝得輕鬆,但我覺得他是認真的。所以我問他,是不是你母親的狀況越來越差了?當時我想,或許他母親真的查出了性命攸關的重病。”

涼子點了點頭。這時教室裏已經沒有其他同學了。隔著窗戶,校園內不時傳來學生們的嬉笑和招呼聲。

即使如此,涼子還是壓低了聲音:“他是怎麼說的?”

“他沒有明確地說什麼,說隻是在考慮,如果一個人了該怎麼辦,僅此而已。”

一個人。好像和自殺傾向有點矛盾。

“另外,小健好像跟他父親吵過架了。”

那是幾天前的事。行夫往野田家打電話,健一接了電話。通話中,行夫聽到健一的父親不知說了句什麼。

“小健對他父親大聲說了句‘討厭’之類的話。我認識小健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跟父親這麼說話呢。所以我想,我打電話那會兒,他們父子肯定在吵架。”

行夫說,當時他有點慌,就趕緊掛斷了電話。

“最近他不怎麼親近我。今天一放學,他就一個人先回去了。他還經常一個人窩在圖書館,盡看些可怕的書。”

涼子大吃一驚:“可怕的書?什麼書?”

“犯罪方麵的書。”

「日常生活中的毒藥百科大全」

涼子眼前再次浮現出那本在圖書館見到的陳舊圖書。

這時,行夫突然笑了起來。涼子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了?”

“對不起,我隻是瞎猜而已。”

“瞎猜什麼?”

“小健他一個勁地讀犯罪方麵的書,大概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吧。你父親是出了名的魔鬼刑警,或許小健他想精通犯罪知識後,能和你有共同語言。”

涼子不禁大笑起來:“這怎麼可能!犯罪方麵的事我也一竅不通啊。我老爸是刑警,這沒錯,可我對犯罪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嗎?”行夫認同似的點了點頭。涼子右手輕輕握拳,放到嘴邊。接下來她要說的話,絕對不能傳到第三者的耳朵裏。

“事實上,野田還去藥店買了農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