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多管閑事。”涼子對著電話機惡狠狠地說。就在涼子心情不爽時,山崎晉吾來了。
在最後的那次聚會之後,法警山崎晉吾便開始了他每天的安全巡視。這完全是他的自發行為,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他會身穿運動服,騎自行車造訪法官、檢察官、辯護人以及各位陪審員的家,並向大家打招呼。
“今天,沒什麼事吧?”
有沒有異常?有沒有問題?需要支援或保護嗎?他都會一一確認。對山崎晉吾的這番良苦用心,涼子感到既驚訝又欣慰。
山崎晉吾並不踏入家門,隻是在大門口和巡視對象說幾句話。有時他會受到家長們的慰勞,聽到“每天這樣巡視,真是辛苦你了”之類的話,或收到一些飲料。不過他決不會滯留很長時間,他還堅持要看到同學的臉,以此確認對方平安無事。當事人不在的情況下,他會過一會兒再來,直到見了麵他才放心。
開始巡視的第一天,他就來到藤野涼子的家,向涼子闡述他的行動宗旨,並詢問涼子有沒有另外需要巡視的地方。
涼子提出了井口家和橋田家。山崎晉吾連理由都不問,就立刻答應了。
“你會問神原同樣的問題嗎?”
“是的。”
“你會告訴我他所指定的人家嗎?”
“我會為你們雙方保密。”
此人十分可靠。但是有一個問題。
“山崎,你為什麼要用如此恭敬的語氣對我說話?”
“這是分寸。”山崎晉吾答道。
“又不是真正的法庭審判,檢察官的地位也並不比法警高。”
“但還是要有分寸。”山崎晉吾也相當頑固。
被剛才的電話吵得心情鬱悶的涼子,拿了兩罐冰咖啡來到大門口。她和山崎晉吾聊起電話的事,山崎晉吾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簡短地說了一句:“噪音。”
是啊。”涼子笑了,“三宅樹理的情況怎麼樣?我和她好久沒見麵了。”
三宅樹理從一開始就是山崎晉吾的巡視對象。可是,即使頑固如山崎,也拿三宅母親銅牆鐵壁般的防線毫無辦法。然而……
“昨天,終於見到本人了。”
“是嗎?……”
三宅的母親對山崎晉吾撤銷防線了?
“她問森內老師怎麼樣了。”
山崎做了個在白板上寫字的姿勢。
涼子說:“我向她媽媽提起過一次,也許她不太相信。”
“這就是她的性格。”
真是簡明扼要的評價。山崎的話從來不多。跟涼子打交道的男性,如井上康夫、神原和彥和茂木悅男,都特別能說會道。因此,麵對山崎晉吾,她反倒覺得很放心。
說不定三宅樹理也有這種感覺。她和自己一樣,覺得少言寡語的山崎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井口和橋田怎麼樣?”
“井口沒見到。橋田什麼也不說。”
“情況沒什麼變化,是吧?”
“有哪家報紙的記者到井口家去過。”
是井口充的父親告訴山崎的。
“他父親怎麼說?”
“說學校不允許接受采訪,把記者趕走了。”
“說不定也會到橋田那兒去吧?”
橋田家是開店的,記者以顧客的身份前去,總不方便回絕。
“橋田沒事,他是個木頭人。”
“嗯,謝謝。我這裏除了噪音,沒有什麼異常。”
目送山崎晉吾騎車遠去,涼子心裏多少舒暢了一點。
?
就在開庭日已迫在眉睫之時,竟出人意料地連續出現重大變動。首先,陪審員人數增加到了九名。新來的陪審員名叫原田仁誌,是三年級一班的,和藤野涼子同班。二年級時他是二班的,和古野章子同班,與被害人柏木卓也及被告大出俊次都沒什麼關係。
同意原田仁誌加入陪審團的決定,是法官井上康夫作出的。涼子在事後接到了他的電話。
“收到了原田想成為陪審員的申請。”井上康夫說。
之後他緊急召集了已正式成為陪審員的八名同學,經過討論,大家並無異議,便決定讓原田仁誌成為第九名陪審員。當然,他也是宣過誓的。
“我和神原都沒有提出回避的權利吧?”
“請遵從法官的決定。我也不認為你們會對原田有偏見。”說著,井上法官笑了起來,通過電話也聽得到他的哼笑聲,“雖說那小子也打著如意算盤呢。”
原田仁誌認為,參與校內審判對他進入向往的高中是有利的,才想到要當陪審員。
“所以原田也想得到老師的表揚?”
“受表揚當然高興,不過也不僅於此,還有實實在在的好處。”
“他上的補習班的老師,好像對我們的校內審判非常感興趣。說我們是如今的初中生中難得一見的有骨氣的孩子,十分讚賞我們。”
據說那位教師是某私立名校的OB,擁有推薦入學的特權。
“隻要進入那所學校,就等於得到了考上大學的保證,對於原田來說確實是無法抵擋的誘惑。他怎麼肯白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呢?”
“一個補習班的老師,真有那麼大的力量?”
“原田相信他有就行,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哎?真令人意外啊,井上。”涼子心直口快地說,“這種懷有私心的人你也歡迎?”
“有私心才好。”井上法官冷靜應對道,“我們這些人,對這樁案子都有自己的看法。即使看法各不相同,一遇到什麼狀況也總會帶點情緒。所以我認為,像原田這樣清醒的人物是十分需要的。”
“神原怎麼說?”
“他答複說,他接受。”
“好,那我也跟他一樣。”
第九名陪審員就此誕生。
還有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新動向。曾經想方設法要搞垮校內審判的楠山老師,竟然主動提出願意提供協助。
“那麼,楠山老師要提供哪方麵的證言?”
“不就是那個嗎?呃,發現柏木的遺體時,他就在現場維持秩序。”井上康夫答道。
“哦,是這個呀。”涼子說。
“什麼啊?你一點也不起勁嘛。”
“沒有的事。他願意當證人,當然要熱烈歡迎。那就拜托了。”
後來,涼子對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說起了楠山老師的變化。萩尾一美和往常一樣,發表了一針見血的辛辣看法。
“森內遭了那麼大的罪,受到了廣泛的同情,不是嗎?以前,楠山老師就是打擊森內的急先鋒,如今他一定像躺在針做的席子上一樣難受吧。”
“拜托,這叫‘如坐針氈’。”佐佐木吾郎死板地糾正道。
“怎麼說不都一樣?反正現在風向倒過來了,他才慌了吧。”
“你是說,他想在校內審判中爭取個好表現,挽回一點麵子?”涼子問。
“對。就他那個德行,肯定想要搶回這個風頭。”
“他休想得逞。”
說著,涼子和一美傲然地相視一笑,看得佐佐木吾郎直縮脖子。
“啊,可怕,可怕。”
第三件重大變動,發生在十四日午後。
這天,涼子在忙於證人詢間準備工作的收尾部分之餘,帶著佐佐木吾郎和辯護方的兩人,拜訪了城東警察署的少年課。他們覺得那份報告雖然寫得好,也十分難得,可還是希望佐佐木警官能夠作為證人出庭。
“雖然你們興師動眾地來了,可辦不到的事情依然辦不到。”佐佐木警官沒給他們好臉色,“我不會明確偏袒任何一方。那份報告難道寫得還不夠充分?”
“很充分。所以我們想請您用話語將報告的內容向陪審員們陳述一遍。”
“不存在偏袒某一方的情況。”神原和彥說,“校內審判的目的不是爭辯誰勝誰負,而在於同心協力查清真相。”
“是啊是啊。”佐佐木吾郎趕緊附和道,“也請看在您與我同姓的份上。”
“沒有的事。”佐佐木警官目帶狐疑地側視涼子道,“說是不爭勝負……可隻要有那封舉報信,恐怕就沒法做得這麼漂亮吧?”
涼子不假思索地答道:“這正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
就在他們展開一進一退的拉鋸戰時,外出辦事的莊田警官回來了。他“啊呀呀”親熱地打著招呼走上前去,又“哎”的一聲,麵露驚訝之色。
“這兩位我還是第一次見吧?”
說的是辯護方的兩名同學。神原和彥和野田健一趕緊向他鞠躬打招呼。
“哦,原來你們就是為大出辯護的那對勇敢的搭檔啊。”
莊田警官熱切地打量著辯護方的兩人,對神原和彥更是觀察得細致入微。
這是個主動來當辯護人的外校男生,外表顯得相當柔弱,充分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們叫我去當證人。”佐佐木警官用告狀一般的口吻說道。
莊田警官的視線仍停留在神原身上,嘴裏倒十分爽快地答道:“當就是了嘛。”
“莊田,你這是怎麼了?”
“我覺得撇清關係的做法挺不負責任的。作為一名少年課的警官,參與他們的校內審判是很自然的事。”
形勢發生了逆轉,佐佐木警官立馬身處下風。
“那我隻能重複報告上寫過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