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摸了摸自己的臉,問他:“很難看嗎?”
湛海點點頭:“苦瓜臉,你說難不難看。”○思○兔○網○
“我也不是沒有過強顏歡笑的時候。”
湛海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過去在歡場上的生活,他斟酌了一下詞語,才說:“你現在不是強顏歡笑了,你剛才那個壓根就不是笑。”
“那也總比哭好。”芙蕖淡淡地說,說完之後,她又陷在了綿長而久遠的回憶裏。
那時,也是這樣的天氣,那個午後,鄭母難得清醒的午後。窗外豔陽高照,室內的吊扇賣力地呼呼吹著,卻始終驅散不了這一室的悶熱,芙蕖的衣服被汗沾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粘稠,令人難受。難得清醒的鄭母握著她的手,手心的溫度,是出奇的冰涼,沒有汗,也沒有血色。
鄭母似乎明白,這難得清醒是回光返照,於是抓緊了時間跟女兒說話,她說:“你大概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的爸爸吧。”
芙蕖沒有點頭,她和芙涼的確不明白,但是這並不是她和母親剖心挖肺的好時光,因為這件事一旦開了頭,就有太多不高興的回憶蜂擁而至。她知道母親已經走到了生命最後的盡頭,她希望母親即使是離去,也是笑著離去,雖然這希望十分渺茫。
“你們大概也不明白這麼多年我為什麼都不肯和他離婚吧。當初,因為你們姐妹……哎。”鄭母歎息了一聲,就沒了話語,似乎連她都不願去回憶這一段往事。
頭頂上的吊扇還在賣力地吹著,室內悶熱難當,芙蕖受不了這悶熱,站起來,將半掩著的大門洞開,走廊上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忽的就清晰起來,還有院子裏的蟬叫聲,一聲一聲,告訴著人們,這是一個盛夏的午後。鄭母躺在床上,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著女兒一係列的動作,等到她終於坐下來之後,她又張張嘴,繼續感歎道:“你本來不用受這樣的苦的……”
“媽媽,別說這些了,命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芙蕖打斷了母親的話,拿出一把葵扇,一下一下地扇著母親,替她驅熱。
病床上的鄭母點了點頭,她握著芙蕖的手,緊了緊,就開始說另一段陳年舊事了:“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愛過一個人,他是一個畫家,他現在很有名,但那時就沒什麼名氣。他教會了我畫畫,然後我教會了你畫畫。結果我隻學到他的一點皮毛,而你也隻學到我的一點皮毛。
“後來他走了,我們鄉下地方是留不住人的,他當時固然喜歡那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地方,但十年後,二十年後呢,他難保不會怨我。城裏才是他大展宏圖的地方。”
說話的時候,鄭母的眼神也有了光彩,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光,充滿了希望,緬懷和傷感。芙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就好像這世上最美麗的蒙娜麗莎,她聽說過,卻從未親眼見過。到最後,那光彩也慢慢地黯淡了下來,隻剩下一縷憂傷在眼中,像檀香燃盡後的餘灰,灰白,慘淡。
芙蕖手握著扇子,一下一下慢慢地搖著,為母親送去縷縷涼風。她的眼神,因為母親的往事而帶著一種傷感的神色。聽病床上的病人回憶往事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因為他回憶得越多,就越像是在交代後事。因為,對於一個垂死的人來說,他所擁有的,也隻有往事了。
芙蕖別過頭,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將要溢出的淚水,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越美好的事物越容易消逝。結果,鄭母卻看到了芙蕖這一舉動,她拍了拍女兒的手,輕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