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聲音太低,還是湛海故意充耳不聞,他對她的感謝,沒做任何表態,辦完手續後就跟著服務生往樓上走了。
一進了套房的大門,暖氣就撲麵而來,剛褪去的困意,又被暖氣熏醒了,湛海拍了拍芙蕖的肩膀,說:“去吧,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然而卻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明天,明天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也處理,明天要找那個遠房親戚,明天要去殯儀館認屍,明天要去墓園挑選墓地,明天要聯係追悼會的事情。還有壽衣,還有棺木,還有訃告,還有許許多多等著處理的事情,一件一件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閉上眼睛,腦子裏都仍舊盤旋著那些煩心的事。
既然睡不著,那就起來,披衣出了客廳,卻看到湛海的房間裏傳來微弱的燈光。她知道他還沒睡,因為他沒有點燈入眠的習慣,可是卻不知道他為了什麼原因和她一樣,不肯睡,按理說開長途車的人是最容易疲憊的。
芙蕖正在揣測著湛海房間裏的動靜時,房門開了,湛海走了出來,他看到芙蕖坐在沙發生吸煙,嚇了一跳,然後徑直走到她麵前,牽起了她的手:“既然你也睡不著,那就正好。”
進了房間才知道他沒睡的原因,原來一直在用筆記本上網,網上是當地幾個墓園的情況,以及一些墓穴的價格和風水格局的介紹。兩個人在床 上坐了下來,湛海指著其中一塊墓穴說:“這塊好不好,位置獨特,高,看得也遠,前麵有河,後麵靠山,山高水深,風水不錯,就是不知道龍穴是不是在那裏。”
芙蕖看了一眼價格之後,就說了:“用不上那麼好,活著時盡給我添麻煩,死了之後也不指望他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了。”
“那,這個呢?”湛海又指著另一塊墓穴說。
“隨便”芙蕖擺擺手:“他這樣的人,生前窮困潦倒,死後就更不可能飛黃騰達了。”
“正因為是生前窮困潦倒,所以才要他死後能風光大葬,至少彌補了生前的遺憾。”
“哼”芙蕖立馬就冷笑了一聲:“彌補,我彌補了他,那誰來彌補我。我媽都沒這樣的福氣去躺在那樣的墓地上,憑什麼我要給他這樣的好處!”
“你,”湛海斟酌了一下,才用小心翼翼的語氣問芙蕖:“還恨他?”
“恨?”芙蕖愣了一下,隨後才施施然地說:“恨倒算不上,對一個死人說恨,那是浪費感情。可是”芙蕖閉上了眼睛,無力地感歎說:“我不恨他,難道我還愛他?他那樣害我,難道我就要隨著他的死去而解恨了?”
“……”
“我恨他,很難,我不恨他,更難。當我恨他時,一想到他也曾伸出援手救過我們母女,我就恨不起來,可是當我不恨他時,一想到我這半生的悲劇都是由他而起,我就對他恨得咬牙切齒。我的體內就像有兩個人不斷地在拉扯,他們要把我的靈魂撕裂。以前,我真希望他能馬上死去,他死了,一切都一了百了了,可是現在,他真的死了,我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非但沒有一了百了,反而更加深刻了。我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問自己,我到底恨不恨他,我對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感情,可是問到最後,連我都糊塗了,糊塗到我連恨是個什麼樣的東西都不知道了。湛海”芙蕖轉過頭,望向他,說:“你試過嗎?這樣的感覺,靈魂變成了黑白色,那麼的涇渭分明,可是你卻連自己應該站在那一邊都不知道,左右為難,進退不得,無論你選擇了黑色還是選擇了白色,對你的良心,對你的感情都是一種褻瀆,無論你選擇做天使還是選擇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