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車間門外,包括監區中隊長張海峰。這個被犯人們稱作“鬼見愁”的威嚴男子正鐵青著臉和身旁的生產負責人老黃說著些什麼。老黃神情尷尬,帶著種犯了錯誤般的窘迫和鬱悶。
負責監管杜明強和小順的年輕管教主動走到張海峰麵前彙報道:“張隊,那兩個犯人我帶回來了。”
張海峰往外瞥了一眼,然後低低地喝了聲:“再搜一遍。”
立刻有人上前,一人對付一個,將杜明強和小順貼麵按在牆上。然後又是一陣上下其手,將這兩人的周身都摸了個遍。
年輕管教一邊見證著同事們徒勞的努力,一邊在張海峰身旁小聲地嘀咕著:“我剛才都搜明白了,確實不在他們身上。”
張海峰“嗯”了一聲,微微一甩下頜道:“把他們倆帶進去吧。”
杜明強和小順跟著管教進了車間,卻見犯人們都已起身離開了工作區,貼著牆根整整齊齊地站了兩排,而黑子則獨自一人蹲在隊伍的最前麵,兩手抱著頭,一副倒黴不堪的衰樣。
小順張眼瞟著黑子,目光中露出幸災樂禍的得意神色。黑子這時也抬起頭來,正好與小順四目相接,他立刻恨恨地盯著對方,似乎有無窮的怒火正噴薄欲發。
“你們倆趕緊入列站好!”管教的催促打斷了這兩人之間無聲的交鋒。小順和杜明強找到自己監舍所在的區域插進隊列。原先就站在隊伍中杭文治特意擠了擠位置,讓杜明強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杜明強站定之後便悄悄地問了句:“怎麼回事?”
“黑子的鉛筆丟了。”杭文治頓了頓,又補充道,“——他今天剛領的新鉛筆。”
兩人雖然都在壓著聲音說話,但管教還是注意到了此處的動靜。後者立刻伸手一指,嚴厲地嗬斥道:“不準交頭接耳,老實點!”
杭文治趕緊恢複標準的站姿,目不斜視。杜明強則微微蹙起眉頭,在心中盤算著事情背後的玄機。
在四監區這個極度敏[gǎn]的區域內,犯人勞動時用到的鉛筆素來便是嚴格管製的物件之一。要知道關押在這裏的大部分囚犯都是身負重案的亡命之徒,削得銳尖的鉛筆在他們手中很可能就是一件殺人奪命的利器。所以大家工作的時候,所有的鉛筆都是現用現領的,下班的前必須把鉛筆交還才能離開車間,即便是一個小小的鉛筆頭也不能帶走。
事實上,四監區在鉛筆的問題上曾經有過血案教訓。大概在一年之前,有一個犯人把領到的新鉛筆一折兩段,將前半截偷偷帶回了宿舍。因為他下班的時候正常交還了後半截鉛筆,管理人員沒能發現這個隱患。結果沒過幾天,那半截丟失的鉛筆便在一次鬥毆事件中插進了另一個犯人的眼眶。所幸那半截鉛筆不長,受害者隻是瞎了一隻眼睛,並未有性命之虞。即便如此,四監區所有的管教都因此背負了或大或小的處分,尤其是監區中隊長張海峰,更是失去當年所有評優評先的機會,此後的仕途也難免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四監區對於鉛筆的管理便愈發嚴格。每個犯人在開工前領鉛筆的時候都要記錄下所領鉛筆的實際長度,然後下班時要用交還鉛筆的長度與記錄長度進行對比,按規定兩者間的差額不能超過兩公分,以此避免有犯人帶走半截折斷鉛筆的情況再次發生。
根據記錄,黑子今天下午領到的恰好是一支全新的鉛筆,這支鉛筆如果被誰帶到了車間之外,其殺傷力足以在監區中製造出一起命案了。
不過一支新鉛筆的長度接近二十公分,它又怎麼會在監管如此嚴密的生產車間內憑空丟失呢?聯想到黑子和小順此前的積怨和衝突,此事背後的隱情的確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