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肅脫口而出:“不是,母親對你並不是這樣的。”
他的聲音略大,立刻就回過神來,露出赧然之色,壓低了聲音對楊宛說:“宛宛,這麼多年,母親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怎麼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楊宛知道嗎?楊宛當然知道,隻是這種時候,她卻不能就著姚肅的話頭繼續說下去,她已經覺得,這個話題太過危險,不能繼續了。
姚肅一開口,見楊宛倒退了一步,就知道自己說的話大約是又讓她覺得不安了。
隻是也許是夜間宴席上的酒太過醉人,也許是這月色太過柔和,姚肅看著楊宛,仿佛沒有察覺她的抗拒一般,柔聲說:“宛宛,母親已經在為我相看親事了。”
他盯著楊宛,一點都不肯放鬆:“我比你大兩歲,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可如今,我房裏卻依舊一個人都沒有。”
楊宛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下去,連忙打斷了姚肅的話,笑道:“這是未來二奶奶的福氣。”
姚肅聽得這一句,看著楊宛抬頭看過來,唇邊的笑意有些假,可是眼中的抗拒卻是明明白白。
她在抗拒這個話題。姚肅察覺到了楊宛的心思,頓時心中炙熱的火焰也黯淡了下來。
他就知道的……
姚肅倒是不覺得,楊宛抗拒這個話題是因為心中對自己有多少情意,而隻是覺得,不管怎麼樣,楊宛心中都是沒有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看著楊宛含笑看向自己的臉,他有種衝動,設個套將楊宛正法,那樣就算是她心中有再多的不甘願,這個時候也隻能從了自己吧。
可是,這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他打了回去。他始終是舍不得。
看著楊宛的臉頰,姚肅最終隻是一聲歎息,對她再次露出笑臉;“夜也深了,宛宛去睡吧。”
楊宛低垂著頭,心中的滋味複雜難明,終於是輕輕應了一聲,退回去關上了門。
門內綠衣的呼吸聲依舊平靜而微弱,顯見得是睡得熟了。楊宛靠著門板站了好一會兒,方才過去熄了燈。
姚真三朝回門那一日,楊宛看著她臉上紅霞,也能看出姚真新嫁娘的日子過得很是舒暢。她站在姚夫人身邊,聽著姚夫人追問著嫁過去之後那邊的情況如何,看著姚真認真地一一答了,心中生出淡淡的喜悅來。
姚真的日子過得好,楊宛心裏麵也是很高興的。
姚夫人顯然也很高興。雖然不是親生的,這麼多年養下來,又沒有生母在邊上作梗,也和親生的沒有什麼區別了。
她一高興,午間的飯桌上,都多喝了兩杯果子酒。
楊宛在旁邊執酒盞,也含笑勸了兩句。
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外麵忽然就有一陣喧嘩傳了過來,讓姚夫人也露出驚愕之色,看著那邊蹙眉道:“發生了什麼事?”
楊宛連忙過去看了一眼,似乎有什麼人過來,將姚儀請走了。
男人那一桌,就隻剩下了姚章與姚肅兩人陪著新女婿。
楊宛略微打聽了一下,知道是宮裏麵有人過來請了姚儀過去,也就放下了心,回去稟告了姚夫人。姚夫人聞言,頓時皺了皺眉:“這大好的日子,連吃杯酒都不安心。”
楊宛連忙上前安慰,笑道:“想來是宮裏麵出了大事,才急急地招了老爺前去。”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就說中了真相。
宮裏頭確實是出了大事了。
皇帝的第一個兒子,今兒早上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腿。
皇帝有六個兒子,最小的今年不過十六七歲,最大的卻已經快要四十。皇帝眼看著一日一日地老下去,卻始終沒有定下太子之位,幾個兒子早就心中焦急,麵上卻還不得不擺出了一副恭順的模樣,小心翼翼地來討好皇帝。
說不定皇帝一時看自己順眼,就將自己立為太子了呢。
其中最為心焦的,自然是皇帝的長子。他年歲最大,如今已經算不得年輕人了。但是皇帝一直不死,眼看著似乎還能在皇位上再撐幾年的樣子,他心中的焦慮就一直沒有少過。
皇帝是身子好能活得長久,可他卻並不覺得自己能活那麼長時間。若是得了那個位置,卻享受不了幾年就沒了,就太可惜了。更何況,現在那個位置是不是歸他,也還是兩可之間。
因為心中的不安,這位皇長子早早地就開始暗中收買人手,萬一皇帝真的不傳位給自己……也有機會奮力一搏。
隻是他開始動手之後,他的幾個兄弟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也是,如果任由皇長子發展下去,到時候他一家獨大,另外的幾個皇子心裏麵可就不安穩了。
如今的朝堂之上,幾位皇子相互爭權奪利,暗地裏也各有手段,就指望著將對方扳倒了,自己有上位的時候。
而今天,皇長子一出事的消息傳來,就意味著,幾位皇子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
朝堂之上,大約從此更加不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