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卻見姚肅正守在產房外,一身衣服落滿灰塵,大約是之前快馬去請了太醫來落下的。聽見楊宛進來,他側臉看她一眼,見她穿著一身水藍色衣裙,豐腴了許多,心中湧過一刹那的酸澀。
但是很快,這情緒就被按捺了下去。
與姚夫人行了禮,楊宛不去問姚夫人要自己過來做什麼,隻是站在了姚夫人身後。
姚肅卻看著產房裏麵,頭也不回,忽地問楊宛一句:“你的孩子,如今可是你在喂?”
楊宛與姚夫人俱吃驚,楊宛小心地答一聲是,心中卻猜度著,姚肅這樣問到底有什麼意思。
不過片刻,她就明白了。
姚肅盯著產房內,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二奶奶生下的孩子,你來做奶娘。”
姚夫人驚愕而憤怒地站了起來:“肅兒!”
姚肅終於轉過頭來,臉上沒有半點喜色,也不見更多情緒,隻是麵無表情:“母親,這個女人能為了一己之私拿肚子裏的孩子去做賭,我不相信她。”
姚夫人的表情遊移了一下,道:“之前已經備下好幾個奶娘了,你有何必非要宛宛過來。”
姚肅的目光飛快在楊宛身上掠過,帶一點愧疚,旋即消失無蹤:“那些奶娘,都是她與她娘家人送過來的,我不放心。今日能為了一時心頭之氣拿孩子做賭,說不得日後就能為了更多的利益,以孩子為威脅。”
他緊緊地盯著姚夫人,毫不退讓:“如今一時之間,也隻有宛宛是可以信任的了。”
姚夫人怒道:“如今宛宛的孩子才一個多月,莫非你就要讓她們母子分離嗎?”
姚肅平靜道:“她可以將孩子帶進姚家。”
停一停,他說:“那也是姚家的家生子。”
這一句讓楊宛覺得心尖刺痛,仿佛都要站不穩。是了,姚家的家生子……她咬著牙讓自己保持著儀態,心底卻仿佛被撕開一樣血淋淋地疼。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孩子原來在外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丞相家的家生子。
姚夫人連忙去看楊宛的臉色,卻見她低著頭仿佛無動於衷。見狀,姚夫人不由得心底暗歎一聲,這一句話,隻怕宛宛心底不知道多傷心難過,與肅兒之間,大約越發生分了幾分。
姚肅盯著姚夫人,見她去看楊宛,心底也是難受,隻是麵上卻是不顯,隻是對著姚夫人懇切道:“母親,也不需太長時間,隻是請宛宛略微幫忙一段時間就好。一月之內,我必定尋到身家清白習性也好的奶娘來。”
姚夫人聽得姚肅這一句,心底卻又有些鬆動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姚肅非要堅持不讓姚二奶奶準備的奶娘,但是她其實對姚二奶奶也是有幾分怨氣的。就算是看楊宛不順眼,對方如今也不在她麵前晃悠,為何非要用自己的孩子來做筏子。
如今聽了姚肅的理由,心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偏了。
隻是想著楊宛身邊還有一個孩子,卻又覺得愧對楊宛:“可是,宛宛的孩子……莫非要那孩子如今就斷奶不成?才一個多月……”
姚肅瞟一眼楊宛,道:“我記得,溫承前些日子,是找了奶娘的。就讓她與那奶娘同時入姚家就好。”
這句話一出口,姚夫人又聽出不對來,瞪著姚肅道:“既然宛宛有奶娘,就讓那奶娘暫時辭了宛宛那邊的活計,到姚家來就好,又為何非要宛宛進來?”
姚肅卻隻是盯著姚夫人,輕聲道;“母親,您知道的,小兒言傳身教才能教出好規矩。我要宛宛過來,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讓她教那小兒。隻不過,掛奶娘的名頭罷了。”
“如今小小一團,連話都說不得,有懂些什麼!”姚夫人顯然是怒意上湧,脫口而出這樣一句,看姚肅堅持了不鬆口的模樣,卻覺得這個兒子有些陌生起來。
正當此時,忽地有個小廝橫衝直撞衝了過來,麵上一派驚惶,對著姚夫人大喊:“夫人,大少爺去了!”
姚夫人頓時一張臉煞白,眼睜睜地就要往下軟。
姚肅上前一把扶起,也不顧什麼儀態,急急地一把將姚夫人攙到自己背上,背了姚夫人就往外麵去。一院子的丫鬟小廝手忙腳亂地跟了過去,院子裏亂成一團。
楊宛還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那邊姚肅剛剛出了院子門,楊宛正準備起步離開,屋內卻忽地一聲嬰兒啼哭,刺破了空氣傳出來。
片刻之後,穩婆急急地出門來道喜了:“恭喜,二奶奶弄璋之喜!”那穩婆說著,手裏小心捧著那孩子,臉上洋溢著大大的笑容。
出得門來,那穩婆臉上的笑容也僵硬在原地。
碩大一個院子,裏麵空蕩蕩的,除了楊宛站立原地,幾個丫鬟小廝正要出院子,再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