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反常,朝露又是“咦”了聲,清許上前兩步,抓住夙白的手腕,細細查探著,這女子難得的突然沉靜了下來,反倒有了些上主的風範。
朝露微皺著眉頭,“是不是我用錯藥了……”
“體內清寒,用地火丹,此法並無錯誤。”清許安慰著說了一句。
她的眸中閃閃爍爍,流光微晃,緩緩擱下夙白的手,對朝露說道,“他此時有些奇怪,你守好她,等著我去去就來。”
待清許折出了門,朝露蹲下`身,從懷中掏出塊方巾,替夙白拭去了額上的汗,擔憂的輕聲說道,
“二二,你究竟是怎麼了……”
夙白滿麵的痛楚,體內的寒氣正經受著那股暖流的衝刷,一時間五內俱焚,又寒氣逼人,兩股力量在體內進行著最激烈的戰鬥,這感覺正似那百年前自己從妖轉仙的那道關卡,是如何的火冰二重天,恐怕也隻有他自己可以體會。
“唔……”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夙白的上身突然彈起,而後轟然倒下。
朝露隻好抓著他的胳膊在一旁幹著急。
若非清許出去想辦法了,恐怕她此刻已經去尋了那惜芳姑娘——傳說中的長留山百草園主人的弟子。
眼看著夙白痛苦難當,咬破了唇角,突然拿頭向著軟榻的木闌幹上撞去,招的朝露一聲驚呼,下意識的便用手去擋,然則這一下硬是沒攔住,就看見幾縷鮮血從夙白的頭上緩緩落下,瞬間模糊了雙眼。
他的眼赤紅色,直直的推開眼前的女子,發了狂的將廂房內能見到的東西全數推卻,砸碎。
模糊的意識已經支撐不了他的行為,他砸一個又四處拿身子去撞,撞開了桌子,撞翻了圓凳,而後聽見廂房外呼啦啦的來了一群人,卻突然被那四處攔著他的女子給按在了門外。
廂房的門緊閉上,他的心微微安定了點。
屋內一片昏暗,他著手伏在牆邊,剛喘了口氣,一股熱流從下而上,直衝頂心,迫不得已,他隻好再次轉過身,尋找著能發泄的地方。
腦海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意識,隻有那煙鎖重樓的往事,在他的心裏忽然燃燒化開,又有了冰山,再一層層的鎖起。
為了成仙,藏匿深山中,苦修百年,隻飲清露。不敢去接觸人類,怕一不小心便去吸了人的精血。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掐著自己喉嚨,強忍著踏出那一步,那每日每夜的折磨就如同現在,燒火燎心的疼。
百年天劫之時那一道天雷劈下後,霎那間粉身碎骨的痛感,襲遍全身。血流滿地,整個山洞內,陰森森的可怖;洞外,藏著無數覬覦他的精魂的妖邪之輩。
同類相殘,這便是妖。哪怕是他結交了多少年的好友,也與那些妖邪之輩處在一起,等著他咽下那口強自忍耐的清氣。
“啊——”夙白發出聲嘶吼,百年前的山洞內,百年後的九重天,居然沒有任何差異。
這等折磨就如同有一個人在心裏,同時的潑出寒冰及烈火,但又是相繼而往,他眉頭緊蹙,已是發絲淩亂、麵色蒼白、大汗淋漓、鮮血從麵上緩緩落入脖頸之間。
這一幕,忽而讓朝露,想起了那一抹妖紅之色,端出了那麼多的妖冶風情。
但她不及多想,美則美矣,卻不能教他再這般自殘了,所以她衝了過去,生生的攔在他的身前,
那一頭撞向的,便是朝露的胸脯。
“唔……”這次輪到朝露皺起了眉頭,呻[yín]出聲。
血染上花籠裙,若漸開了一朵兩朵桃花瓣,然後夙白忽然冷靜了下來,抬起那雙不知所措的而又清明的眼睛,望著麵前兀自痛的倒抽冷氣的朝露。
就見她麵色一柔,兩手護住夙白,愣是將其高於兩個頭的身子護了起來,“終究是我的錯,你就拿我發泄可好?別再撞牆自毀身子了。”
究其原因之一,她真是不忍心那麼漂亮的臉上落下疤印,會心疼死的。
夙白又打了個冷戰,用手撐著牆,頭靠在朝露的肩上,聲音嘶啞而又虛弱,“露兒……是
你……”
這句話說的她很莫名,但她很耐心的應了句,“是我。”
他忽而挽出了個絕世驚豔的笑容,鬆脫了一口氣,便轟然倒了下去,朝露下意識的去拉他,便被拉的一趔趄,反倒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二二、二二……”朝露執起他的手,手腕處一抹紅線掠過,再細細查看,便會感覺到那股寒氣漸漸的在地火丹的壓製下,愈來愈弱。
不由的,連她也鬆脫了口氣,從夙白身上挪下`身子,坐在一旁。
滿室的狼籍,滿地的青瓷碎片,再聽廂房外一片竊竊私語。
朝露環視著原先還一片清白的廂房,如今這模樣,二二醒來定會惆悵不行。
所以她用盡了吃奶的勁,拖著夙白,將他安置在自己那尚完好無缺的雕花大床之上。看看自己的胸口處,血跡斑斑。
她的眼睛忽然瞄向了夙白的脖頸,那一道極為美妙的流線上也是幾道滾落在衣領之上的鮮血,再流進了胸口,鮮紅色刺眼的教朝露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