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畫架遮風擋雨,身影專注地觀摩著畫稿,迪莫克看不清那人的表情。隻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那時候他在作畫而弟弟還處在愛搗亂的孩童時期。

有一次他不在的時候,天氣突變刮起大風,即將下雨。迪莫克趕回家,發現弟弟拿著他那把幼稚的小號童傘,他個子太矮,踮著腳,費力氣地為他的畫稿遮擋風雨。弟弟整個人都濕透了,卻還是固執地不肯離開,明明幾步之外就是可以免受雨淋的房子啊,他怎麼不進去呢!

迪莫克記得自己當時是狠狠教訓了他的。

弟弟執拗的眼神如在昨日,堅定說“畫稿也很重要”的語氣似乎還擲地有聲地回蕩在耳邊……迪莫克微微捏緊指尖,看著前方那個身影恍惚。她的傘不夠大,為了嗬護脆弱的紙張,那個女孩子的肩膀一側已經濕透了,卻沒有挪動身體,隻是看著那幅畫發呆,還偶爾傻笑,又偶爾遺憾。

……她看得懂麼?能明白他明明暴躁和冷血的心,卻一味畫出詩意寧靜的畫來遮掩麼?

雨水打在迪莫克的臉上,毫不留情,砸得他有些疼痛感。卻不是眼淚……他很久沒哭過了,弟弟走的時候他都沒有哭過。

可那卻更糟糕。

人不可以太堅強,眼淚流不出來,隻會堆積在心裏,變得異常酸澀,像百年醇酒一樣,不停發酵。終究有一天,那番鬱悶會摧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想要過去摟緊那個身影大聲訓斥,一如當年:“你這個小子,傻的嗎?下雨不會自己去躲啊,這畫一點都不重要,隻是為了不想濫殺無辜才練習的消遣而已,我又不是酸腐的藝術家!”

雨停了,陽光乍現。女孩子瀟灑走遠,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

迪莫克握了握拳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不是,那不是混小子。那隻是一個路人。”

奇怪的是,堆積了幾年的壓抑竟然在此刻仿佛釋然,他抬抬頭,似乎看到弟弟在雲朵間對著自己揮手,笑得那麼燦爛,一如他被自己訓斥的時候,總是喜歡笑著,然後當作耳邊風,繼續可恨地我行我素。

“她是不是你送來的天使?”喃喃地動了動嘴唇,他終於還是挪動腳步,追往那個女孩離開的方向。

如今他總是無數次慶幸……幸好當時他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否則便會因此錯過一個這麼有趣、侵占他整個心思的霸道女孩子。

幾年過去,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早就不會被誤認為未成年少女了,她長大了,成熟了,美麗了……卻依然隻是迪莫克眼中那個任性妄為、永遠需要自己照料的小姑娘。

Icy的想法總是很奇怪,她會嫌棄諸如給小費這種別人看來正常的小事。比如吃飯時讓廚師下麵條、理發時給拿包的、和洗頭的服務生。

“天哪,為什麼到處都要給小費?麻煩死了!”她總是在抱怨。

可是所有美國人都這樣做啊!但她一直不能適應。迪莫克現在還是會笑著看她抓狂,因為缺少零錢的話,給多了小費,她會覺得自己愚蠢。不給,麵子上又過不去。所以迪莫克早就養成了在她錢包裏放許多張小麵額的錢幣,免得她為了這點小事懊惱。

哥哥偶爾跟迪莫克交流公事之後,會毫不吝嗇地批評迪莫克,說他這是在養老婆嗎?分明是在養孩子!

迪莫克承認,一開始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喜愛的女人。可能Icy的年齡跟弟弟差不多?他也隻能盡責地讓自己當一個好哥哥,無微不至地照顧,關愛,滿足小孩子一切的要求和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