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的習慣?無論對上帝而言還是對我而言,顯然都需要這麼洗洗。若是再能用剃刀刮刮鬍子,那就更妙了。」

「你說什麼,桑喬?」公爵夫人問。

「我是說,夫人,」桑喬說,「我聽說過在別處王宮貴府吃完飯要洗手,但從沒聽說過要洗鬍子。到底還是活得越久越好,這樣見識就更多。誰說活得越長,倒黴就越多呀?這樣洗洗鬍子畢竟不是受罪嘛。」

「別著急,桑喬,」公爵夫人說,「我讓侍女們也給你洗洗鬍子,以後必要時甚至可以給你大洗一通。」

「隻要現在能給我洗洗鬍子我就知足了,」桑喬說,「至於以後怎麼樣,那就看上帝怎麼說了。」

「當差的,」公爵夫人對餐廳侍者說,「你就按這位好桑喬要求的去做吧,他要怎麼辦就怎麼辦。」

侍者說他願全力為桑喬效勞,說完就帶著桑喬去吃飯了。隻剩下公爵夫婦和唐吉訶德天南海北地聊天,不過,都沒離開習武和遊俠騎士的話題。

公爵夫人請唐吉訶德描繪一下杜爾西內亞的美貌和麵孔,說唐吉訶德對此肯定有幸福的回憶,據她所知,杜爾西內亞夫人的美貌不僅名揚四海,而且連曼查都知道了!唐吉訶德聽了公爵夫人的話,長歎一聲說道:

「假如我能夠把我的心掏出來,放在您麵前這張桌子上的一個盤子裡,您就可以看見印在我心上的倩影,用不著我再費口舌描述她那難以形容的美貌了。不過,為什麼要讓我來仔細描述舉世無雙的杜爾西內亞的美貌呢?這件事也許別人更能勝任,像帕拉西奧、蒂曼特斯、阿佩勒斯,可以用他們的畫筆,利西波可以用他的鏤刀,把杜爾西內亞的相貌刻畫在大理石和青銅器上;還有西塞羅和德摩斯梯尼,可以用他們的文辭來讚美她。」

「什麼是德摩斯梯尼文辭,唐吉訶德大人?」公爵夫人問,「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呢。」

「『德摩斯梯尼文辭』就是『德摩斯梯尼的文辭』,就好比說『西塞羅文辭』是『西塞羅的文辭』一樣。他們兩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文辭家。」

「原來是這樣。」公爵說,「夫人糊塗了,竟提出這種問題。儘管如此,如果唐吉訶德大人能向我們描述一下杜爾西內亞的情況,我們還是很高興的。我敢肯定,哪怕您隻是大略地描述一下,她也一定漂亮得足以讓最美麗的女人嫉妒!」

「我怕把她不久前遭受的不幸從我心頭抹掉,」唐吉訶德說,「不然我就加以描述了。現在,我更為她難過,而不是描述她。二位大概知道了,前些天我曾想去吻她的手,得到她的祝福,指望她允許我第三次出征,可我碰到的卻是一位與我所尋求的杜爾西內亞完全不同的人。她受到魔法的迫害,從貴夫人變成了農婦,從漂亮變成了醜陋,從天使變成了魔鬼,從香氣撲鼻變成了臭不可聞,從能言善辯變成了粗俗不堪,從儀態大方變成了十分輕佻,從春風滿麵變成了愁眉不展,總之一句話,托博索的杜爾西內亞變成了薩亞戈的一個鄉下婦女。」

「上帝保佑!」公爵喊了一聲,說道,「是誰製造了世界上這樣大的罪惡?是誰奪走了她的美貌、氣質和榮譽?」

「誰?」唐吉訶德說,「除了某個出於嫉妒而跟我過不去的惡毒的魔法師,還能有誰呢?這種壞東西生在世上就是為了汙蔑詆毀好人的業績,宣揚他們的醜惡行為。以前有魔法師跟我過不去,現在有魔法師跟我過不去,將來還會有魔法師跟我搗亂,直到把我和我的騎士精神埋葬進被遺忘的深淵。在這方麵,他們選擇了最能觸痛我的方式,因為奪走遊俠騎士的情人就好比奪走了他用於觀看的眼睛,奪走照亮他的太陽,奪走養活他的食糧。我已多次說過,現在還要再說一遍,沒有夫人的遊俠騎士就好比沒有樹葉的大樹,沒有根基的建築物,沒有形體的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