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花間集卷二(3 / 3)

十二首

《毛檢討詞》

南鄉子二

賽起祠叢。木棉花發野椒紅。記得丁郎山下路。敲銅鼓。九孔紅螺遮麵舞。

盧橘催酸。風生蔞葉瘴煙寒。自賣明珠歸極浦。心苦。白單衫著秋雨。

《花間集》中《南鄉子》有二體。歐陽舍人以四字句起,李秀才以三字二句起。此用歐陽體也。歐陽作八闋,惟第三闋第四句二字,疑祖本偶奪一字,後世沿誤,遂又分二

體。西河此二首,並規撫之,蓋有所本也。

甘州子

銀床金井曉啼鴉。簾額上,襯紅霞。同心梔子夜開花。和露折來斜。無好意,送與謝娘家。

江城子二

日出城頭雞子黃。照紅妝。動江光。采蓮江畔,錦纜藕絲長。欲問小姑愁隔浦,長獨處,久無郎。

赭門東上海潮青。古西陵。雨冥冥。越王宮女,著屐在樟亭。亭下教兵遺竹矢,秋日晚,墮鴉翎。

長相思

長相思,在春晚。朝日曈曈熨花暖。黃鳥飛,綠波滿。雀粟銜素璫,蛛絲斷金剪。欲著別時衣,開箱自展轉。

女冠子二

碧簫初弄。暗想秦樓雙鳳。幾多情。玉鍥分蘆節,金箱貯棗餳。蕉花含秘閣,鬆影落層城。誰搗玄霜盡,見雲英。

赤城紫府。閑貯玄瓏妃女。小仙才。節擁藍絲葆,冠抽綠玉釵。蜂房融日粉,蝶夢繞天涯。何事劉郎去,不歸來。

河瀆神

楚雨歇殘陽。滿庭新月瀟湘。鬆花濕影墜山黃。帝女花竿廟旁。瑤瑟洞簫來極浦,風吹桂酒椒漿。夜半煙含翠斂幾,人能上高唐。

山花子二

蟬翅宮綃傅體寒。琵琶掩麵夜歌闌。插得鈿頭新撥子,是紅蠻。隔舍紫姑星會淺,開門烏臼雨啼殘。曾卜金錢今始驗,拆和單。

小院風搖九子鈴。臨河長對牛星。欲上玉機愁杼短,織難成。擲縷燭翻嬌鳳出,縈絲淚盡濕花生。誰道錦文無樣子,看回程。

鷓鴣天

絳帳迢迢結作雲。東風吹皺石榴紋。芙蓉弄色調金粉,蛺蝶尋雙認繡裙。花羃,思紛紜。遊車歸去日斜曛。不知唱得難忘曲,十二釵邊若個聞。

右毛檢討詞十二闋,可與李波斯比美。而取境之高,直是南朝清商曲辭。陳亦峰乃譏其“造境未深,運思多巧”,殆不知詞之本源者。

陳維崧

陳維崧,字其年,號迦陵,江蘇宜興人。康熙十八年舉博學鴻詞,授翰林院檢討。有《烏絲詞》四卷,後合刻為《湖海樓詞》二十卷。

四首

《湖海樓詞》

女冠子

黃剪就。慵上鴛機刺繡。鎮葳蕤。水綠青溪廟,花紅白石祠。愔愔春似夢,漠漠雨如絲。仙洞胡麻熟,有誰知。

攤破浣溪紗

綺疏六扇掩玻璃。花影罘罳漾衵衣。學綰翻荷新樣髻,日將西。有恨篝前銀鴨睡,無情箏上鈿蟬啼。獨對水仙花絮語,太淒迷。

河瀆神

湖上水連天。湖光卷盡寒煙。玉娥一去幾千年。鎮日凝妝儼然。漠漠雨絲飄碧瓦。人在女郎祠下。一樹紅梨開謝。明朝又是春社。

鎮,原作“盡”,重出,故改之。

少年遊和柳屯田

奉誠園內小斜橋。曾記近花朝。簸錢庭院,築球天氣,春草綠裙腰。而今不道心情換,飄泊墮江皋。眼底人疏,心頭事滿,斜憑木蘭橈。

餘搜《湖海樓詞》,得此四闋,錄以示人,不知其為迦陵作也。此皆早年筆墨,無讓秦、柳。中年以後,牢落不偶,長歌當哭,羽聲慷慨,不複有此情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