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人會安靜地永遠離開。
所謂的醫院……不就是個暫時寄存生命的中轉站嗎?
它或許能給人以生的希望,卻也能用絕望與殘酷狠狠攫住人心。
如蘇喬所料,平時不見蹤影的各路親朋好友跟著家屬湊一起來鬧事來了,始終有顧忌的保安壓根不敢攔,生怕磕著了碰著了,別再鬧騰個血災什麼,又多添一項罪名。
他們嚷嚷得實在很難聽,草菅人命啊這種話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哦對了,他們的揣測、推理及編撰故事的能力實在牛得厲害,整個門診大廳久久回蕩著新編出爐不久的懸疑凶殺案,從原因過程結局到配角再到工具無一不精,那聲如洪鍾那大氣磅礴,蕩氣回腸了一整個下午。
院方冤枉是冤枉,卻也隻能認倒黴,根本抵不過人幾張嘴的威力,醫院名聲要不要?要!評級還要不要?要!院長還要不要當?要!願不願意給上頭的人物批一頓?
——當然不要,嚓!
那好吧,掏錢賠。
因為還是值班狀態,蘇喬一天都沒有手術安排,午後睡過一番,起來再去關注下事態發展,傍晚就可以準時下班回家。
預警說今天會有暴風雨,看如今晦澀的天色,以及天空中厚厚一坨黑色的積雨雲,時不時滾過的幾聲悶雷,大有隨時開閘泄洪之勢。這樣的陰影籠罩下,爭鬧漸漸息鼓,再做戲也討不著趣,既然目的已經達成,滿意的人潮便三三兩兩散去。
從科室的大窗往下看,不停有車駛入院門,排成了長龍,卻隻能如蚯蚓一般緩緩蠕動。
也真的隻是一瞬間的事,一道猙獰的、攀網住整片天空的刃光劈過,世界暗淡下來,雨幕垂落,瞬息間淹沒了黃昏嫣紅的霞光。
雨點磅礴,啪嗒啪嗒潑滿整塊透明玻璃,水簾模糊了視野,但正駛入院門的那輛寶石紅色的保時捷Panamera太過紮眼,線條淩厲的車身如深林中隱匿的矯健猛獸,低伏著身,割裂了幾欲滔天的黑雨。
那是蘇隱的車。
蘇喬目光微沉,她今天早上……不是還說有事要忙的麼?
“那個劉阿姨人很好……我以前沒事常和她聊。她兒子其實根本沒真心讓她治病,用藥小氣得緊,化療一拖再拖,是人都得看出來了不是?隻是心寒又心疼啊,早些解脫也好,她兒子也得了一筆賠償金,隻是我們醫院悲劇了,平白無故中槍,日後少不得被人在飯局上作為免費的談資,讓人白白看笑話。”齊顏在她身後悵然歎氣,“阿喬,我看你剛才起就一直盯著她兒子看,怎麼了?”
“也沒什麼。早上我被那家夥撞了一下,我隻是想說,他果然如我所料,有滾圓的啤酒肚和對不起香港的一張厚臉皮。”
齊顏因這一句樂嗬了許久。
“對了阿喬,今天下班早沒人來接你吧?等等要不要搭我的車回去?雨下太大了,你一個人根本寸步難行。”齊顏跟著看向窗外可怕的天色和愈發擁擠龐大的車流,皺眉道:“風也很大,根本打不到車的。”
蘇喬抬手指向窗子外頭,示意那其中某台車:“你有你老公(齊顏愛車),我也有姐姐啊~蘇隱最近也許是內心親情泛濫,老跟著我打轉。”
齊顏沿著她指尖方向一瞧,頓時沒勁了:“靠!資本家可恥!”
蘇喬:“乖啊,自個兒回家去吧。”
肆雨漫地,嘩嘩嘩彙成長流的小溪,打著旋飄向下水道。當空深夜般不見光亮,滾雷炸響,狂風四起,一切看起來都糟糕透了。
蘇喬緩緩地深呼吸,五秒鍾後走下台階,很快融入天上投下來的陰霾。長長的白大褂隨意敞開著,有強烈的風吹鼓進衣擺來,不可阻止地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