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微微地一笑:“也是。”

兩人再度沈默下來,氣氛沈重得仿佛要滴出水。

身後內侍與宮女遠遠地聽不清帝後二人的交談,卻隻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格外凝重,心中惴惴。擡眼看去,前麵帝後二人的身影並肩,說不出的和諧,頓覺自己想得太多。

隻是前方兩人卻並未如同他們所想的那般愜意。

長久的沈默帶來的,是沈重的心情。

其實未必沒有發覺,隻是很多時候,有些話總是難於說出口。可在今天見過了小樓之後,有些事卻變得格外地明顯起來。

帝後二人之間,一直是恭敬有餘,親熱不足。

若說夫妻舉案齊眉,自然是好的,可是,若隻剩下了舉案齊眉,卻沒有蜜裏調油,就仿佛始終少了點什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都已經變得暗下來,零星的星子閃爍其上,格外美麗。

氣溫也漸漸地低了下來,內侍們都已經開始心焦,想著也該提醒陛下與娘娘,時辰已經不早了。

此時,陛下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站在了原地。

楚音一滯,腳步也停了下來。

兩人正站在一處階梯之上,陛下前行一步,恰恰站在了下方的臺階上,扭頭的時候,視線反而要比楚音略低一點。不過,從這樣的角度看過去,倒是恰恰好能將楚音的眼睛看得清楚。

雖則天色已晚,可宮中已經點起了燈,遠遠的燈火照過來,明明滅滅的,落在楚音臉上,不如白日裏清晰,可也能看得分明。

“怎麽了?”她微微地笑,唇邊噙著溫柔的笑意。

陛下卻不知道,那笑意究竟有沒有到達她的心底。

“阿音……”他叫著她的名字,似乎是看著她,又似乎是透過她看向了很遠的地方,視線空茫茫地沒有落在她身上:“當年……你是想要出宮的。現在,你是怎麽想的?”

當年?多久以前的當年?

楚音的視線一滯,落在陛下臉上。少年沒有了笑意,表情也是一片空白,雖然看著自己,她卻看不清他的眼神,那裏麵到底潛藏著什麽樣的情緒。

“那些成年往事,如今說來,又有什麽意·

楚音不是不知道他想要問什麽,可是……

“陛下……”她叫著,“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用膳了。”

陛下微微地笑了一笑,對她伸出手。她微微地紅了臉頰,卻也順從地將手放在他的手心,兩人手牽著手,肩並著肩一同往皇後宮中走。

沒走兩步,儀仗就已經到了麵前,各自上了車駕,垂簾落下來的遮住她的臉時,他差一點就將心口盤旋的呃話脫口而出。

終究是忍住了。

可是有些事,並不是不說,就真的不存在了。

一旦生出了情緒,再看起來,兩人之間的竟然仿佛都是他在強求一樣。

就連太上皇都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心情,難得和顏悅色地詢問陛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些日子一直都心事重重的,可是朝堂之上有什麽事?”

“並不曾?”

太上皇不置可否:“哦?那為何一直不見一絲笑意?”他語重心長:“無論如何,即為帝皇,天下盡享,也該鬆快一些。”

“天下盡享?”陛下忽而輕笑了一聲,“父皇當年,可曾做到天下盡享?”

太上皇的手一頓,白玉一般的瓷杯中,微綠的茶水蕩漾出水波。他輕輕地將茶杯放在桌上,擡眼去看麵前的陛下。這個孩子已經執掌天下,臉頰上早已沒有了當年少年的稚氣,可如今看著,眼神中卻多有迷茫。

“當年,朕不曾。”

許久沒有再自稱朕的太上皇這樣說,表情也嚴肅起來:“當年朕臨危受命,卻因為父皇去得急,皇位來得讓人不服,又有虎視眈眈之人,一直未能從心所欲,天下盡享。”

他的視線落在陛下`身上,又道:“但你與朕不同。如今四海升平,你又有何可以擔憂的?”

“人心難測。”沈默良久,陛下這樣說。

太上皇的視線製止地落在陛下`身上,聽到他說出這一句,忽而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陛下心中微惱,臉上卻是不顯,依舊一片平和之色,聽得太上皇說:“你心裏頭對我其實是有怨的。”陛下指尖一顫,太上皇接著說,“當年是朕負了你娘,故而她至死都不曾原諒我,你我父子之間,也並無一絲情意可言。”

“但當年,朕與她卻是真心相惜,恨不能日日不分離。可後來……”

陛下沈默不語。這些事,他不是沒有猜測,可如今斯人已逝,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你說人心難測,朕卻覺得,人心可變。當年朕愛之深,後來也隻剩一聲嘆息。”

他凝視陛下,眸子中浮上淡淡歉意:“左右,時間還長久得很。”

“不管是誰,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