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1 / 3)

可得救了?”

“得救了。”鼠靜靜他說。

“關鍵在於我的懦弱。”鼠說,“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這懦弱你保準不能理解。”

“人都是懦弱的。”

“就泛論而言。”說著,鼠打了幾個響指,“泛論羅列再多也無濟於事。我現在跟你談的是非常私人性質的。”

我默然。

“懦弱這東西要在體內變質腐爛,就像壞疽一樣。早在十五六歲我就感覺到了這點,所以經常焦躁不安。自己體內確實有什麼腐爛而本人又能持續感覺到——這個你明白嗎?”

我裹著毛毯不做聲。

“我想你是不明白的。”鼠繼續道,“因為你沒有這一麵。總而言之,我就是懦弱。懦弱這玩藝兒跟遺傳病是一碼事。心裏再明白也無法自行醫治,又不可能碰巧消失,隻能越來越糟。”

“對什麼懦弱呢?”

“一切。道德上的懦弱,意識上的懦弱,以及存在本身的懦弱。”

我笑了,這回未能笑得自然。“不過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可是一點都不懦弱喲!”

“少來泛論,剛才也說了。當然人人都有懦弱之處,但真正的懦弱和真正的堅強都同樣是少而又少的,你不曉得不斷把人拖入黑暗的懦弱是怎麼一個東西,而它就實實在在存在於這個世上。泛論不可能把一切都概括進去。”

我沉默不語。

“所以我才離開故城。我不想把更加狼狽的自己暴露在人前,包括你。一個人在陌生地方轉悠起來,至少可以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歸根結底,”說到這裏,鼠在黑幽幽的岑寂中沉默片刻,“歸根結底,我未能逃出羊的陰影也是由於我的懦弱。我自己是無可奈何的。即便你那時馬上趕來我怕也隻能束手就擒,即使決心下山也在所難免,我也肯定重返原處。懦弱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羊要得到你什麼呢?”

“一切,統統在內。我的身體、我的記憶、我的懦弱、我的矛盾……這些對羊都頂中意不過。那家夥有很多很多觸手,伸進我的耳穴我的鼻孔,像用吸管吮xī一樣把我吸幹。那情景一想不都叫人毛骨悚然?”

“代價呢?”

“我會成為一個與我不相稱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當然羊並沒有向我顯示它的全部形體。我看見的終歸隻是極小一部分。盡管這樣……”鼠沉默下來,“盡管這樣,我還是被打翻在地,無可逃避。那無法用語言來訴說,正好比是個吞掉一切的壺,美麗得令人眩暈,邪惡得令人戰栗,身體一旦陷入其中,就整個消失。意識也好價值觀也好感情也好痛苦也好,全部無影無蹤,近乎所有生命之源出現在宇宙某一點時的動感。”

“可你拒絕了?”

“是的。連同我的身體全都埋葬了。還差一項作業,做完就永遠被埋葬掉。”

“還差一項?”

“還差一項。往下要請你來做。不過現在不談這個。”

我們同時喝啤酒。身體逐漸暖和過來。

“血瘤那東西像鞭子似的吧?”我問,“羊用來駕馭宿主的鞭子?”

“正是。那東西一旦形成,就別想從羊那裏逃開。”

“先生要達到的目標是什麼呢?”

“他瘋了。肯定忍受不住那個壺裏的風光。羊利用他築造了一個強大的權力機構,為此羊才進入他體內。可以說他是個犧牲品。思想上他是零。”

“先生死後是要利用你來繼承那個權力機構吧?”

“是的。”

“往下將發生什麼呢?”

“百分之百的無政府觀念王國。所有對立都在那裏融為一體,我和羊就在其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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