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一章

我睡得正香,列車卻猛然一停,腦袋瞬間磕在右手邊的玻璃上,醒了。我呲牙咧嘴地揉著頭,掏出包裏嗡嗡作響的手機,午飯時分的2號線萬年不變的上演著沙丁魚們的悲歡離合。因為信號不好,路傾喬的聲音在聽筒裏斷斷續續,好像山林間一股清泉被橫截了去路,時有時無。周圍的空氣悶熱不堪,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衝他嘟噥了句“好。”還未說出下句便聽他那頭啪的掛了電話。

身旁一陣清脆爽朗的哭聲衝破這沉悶燥熱的空氣劃空而來。讓人不禁為之一振。

我低頭一瞧,一個大約2-3歲左右的粉嫩寶寶正坐在淺藍色的傘車裏咧著小嘴哭的驚天動地,引得大家紛紛側目,其實就算這個寶寶沒有這讓人如沐清風的哭聲,他的一身打扮也很引入注目,碧瑩瑩的一身小軍裝,紅色的五星鑲嵌在小巧可愛的軍帽中央,竟然還有模有樣的跨了一個切格瓦拉的包,活脫脫一個小紅衛兵。可他腳上蹬了一雙紅色耐克鞋,好像沙漠裏肥嘟嘟的開花仙人掌,我心裏暗暗歎道:“寶貝兒,難道你媽真的不知道紅配綠,狗不理麼?”

我從小就喜歡逗小孩兒,要不是我媽攔著我高考誌願就填幼兒師範了,我摸啊摸,掏出一個棒棒糖彎腰俯身衝小寶寶眨眨眼:“不哭不哭,吃糖糖。”

當年我用一盒大白兔奶糖收買了我們家方圓十裏的小夥伴,從此帶著他們為非作歹追雞攆狗嚇貓咪,他們為此給我起了個外號叫“長著鋼牙的小白兔”。所以我深知糖果對於一個小孩子的致命誘惑力。果然,寶寶不哭了,忽閃著淚汪汪的大眼睛,咬著手指頭不置可否,仰起臉看向一旁的大人。

“這位小姐,我們家寶寶不吃糖。”一個清冷疏離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我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拿著棒棒糖甚是惋惜的衝小寶寶搖了搖:“哎呀,不讓吃怎麼辦呢?”

小寶寶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剝了糖紙,慢慢將棒棒糖塞進自己嘴裏,愣了幾秒,繼而又大哭起來,這次哭的甚是淒涼悲切,讓整個地鐵裏的空氣都為之一凜,大家紛紛看著我,就像看著黃世仁一樣。

我真的很無辜。

我忙又從包裏摸啊摸,再掏出一個棒棒糖塞進他胖嘟嘟的小手裏,轉臉嘻嘻討好他們家大人:“拿著玩吧拿著玩吧。”說完還像模像樣的和寶寶拉手為盟:“咱們隻能看不能吃哈,乖。”

說完我又偷偷瞥了一眼寶寶的監護人,一個銀發高貴的老太太。她頭發高高盤起一絲不亂,穿一件深紫色做工精美的旗袍,裙角繡一朵紛繁複雜的銀邊牡丹,眼角微微上吊,麵容清麗中隱含威嚴,顯得高貴不可攀。

真是可惜了這一身做工精美的旗袍,擠在密不透風的2號線裏,實在是腦子壞掉了。

這廂我還沒想完,那邊老太太已經開口:“真是腦子壞掉了才會聽你爹地的主意來坐這老什子,他還說什麼別有一番風味,我看是別有一番氣味才對。”她聲音不大,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寶寶嘟著水蜜桃般的小嘴,開心的玩著手裏的棒棒糖。

她掏出手機按了一通,聲音低沉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我們就在王府井下,你來接我們。讓劉秘書接?不行,就你來。”

清晰的播音員正通告下一站便是王府井,那老太太站起身,甚是優雅的推著寶寶擠出了人群,我跟在後麵白撿個便宜拎著東西也一路下來,寶寶看來對我甚有好感,嘟著粉色的小嘴衝我嗬嗬笑,我也衝著他笑,本想伸手去捏捏他那粉嘟嘟的小臉,可瞧了瞧旁邊那位冷漠的貴夫人,又悻悻的放下了手。

這樣可愛的寶寶,卻隻能看不能下手,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