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不曾想給派到兵院來做教書先生。故而心裡多少有些怨氣,早先才對大人甚為無禮。借這杯水酒,卑職向大人賠罪。」仰脖一飲而盡。
流雲沙不動聲色地也將杯裡的酒喝幹,一邊看著裴潛添酒一邊笑道:「我看出來了。年輕人嘛,總喜歡建功立業,又有幾個耐得住寂寞的?這是人之常情。」
「謝大人體諒。」裴潛緩緩落座道:「聽聞大人是太白山玉清宗俗家宿老,掌上功夫馳名雲陸罕有敵手,連泰陽府的繡衣使主辦江大人也是您的師侄輩。往後卑職在您屬下,還請多多提攜。」
「提攜不敢當,」流雲沙又是一杯酒,喝得一點兒也不比裴潛慢。「不過日後你我共事,相互照應也是應有之意。段兄少年俊彥前途無量,假以時日飛黃騰達不在話下。說不定將來,還是老夫要沾你的光。」
忽然停箸不食道:「隻是段兄何時將唇上的黑須剃去了,未免有點兒可惜。」
裴潛道:「有勞大人關愛,這是卑職在棄暗投明後,從此洗心革麵的一個表示。」
流雲沙輕拍桌案,贊道:「好啊,好……可我也曾聽說,當年段兄蓄須明誌,在令尊墳前起毒誓道:‘此生不殺費德樂決不剃須。’不知可有此事?」
這酒果然不好喝。裴潛想試探流雲沙的來意,卻反被對方摸起了自己的老底。
他慢慢喝了口酒,搖頭道:「如今我和費將軍同朝為官,彼此同心同德效忠陛下,這些舊事從此揭過不提。我剃了鬍子,為的也是讓費將軍體諒。」
流雲沙目不轉睛看著裴潛,緩緩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信段兄真能放下!」
裴潛暗罵道:「費德樂殺了段天亮那死老頭,管老子鳥事?你吃飽喝足沒事幹,非追著問這事幹嘛?」也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與流雲沙對視半晌,驀地唇角露出縷奇異笑容道:「放不下又能如何,人家可是當今炙手可熱的統軍大將。我小小一個教書先生,若念念不忘舊仇,豈非自找殺身之禍?」
流雲沙笑吟吟舉起酒杯和裴潛輕輕一碰,說道:「這就對了,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裴潛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好不容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半醉半醒地勾肩搭背全無尊卑禮數地爬上了樓,各回各的屋中歇息。
一進屋裴潛的酒就醒了。他相信隔壁的流雲沙也是一樣,隻是心照不宣罷了。
他彈出一縷指風,好讓玉詩多睡幾個時辰,再仔細察看了一圈屋內情形,並未找到被翻動過的痕跡。但這並不代表,剛才沒人進來過。相反可以說明,進屋搜查的絕對是老手中的高手。
他坐到桌邊點亮蠟燭,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本《驚龍八打》秘笈,在燈下翻閱。
適才多虧已經背熟了段憫的生平履歷,才沒在流雲沙麵前露怯。這會兒無疑要快馬加鞭,把驚龍八打和那本用毒秘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塞進腦袋裡再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裴潛明白流雲沙和老鬼都吃定了自己,後天一早雲中兵院是非去不可了。他依稀聽到隔壁響起的雪雪叫床聲,不由暗歎流雲沙好福氣。
一轉眼到了後半夜,喧鬧的青樓終於漸漸安靜下來。隔壁也沒了聲響。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劃破了夜空的靜謐,瓦礫碎落煙塵簌簌,裴潛上方的屋頂應聲破開一個大洞。沒等他看清楚是誰這麼無聊地半夜上房揭瓦,一蓬閃著精光的暴雨梨花釘從天而降,哧哧破空向他射來。
裴潛「哧溜」伸展身軀溜到桌底,雙腿運勁將桌案踢向空中,耳聽「咄咄咄咄」密如蝗雨的暴雨梨花釘穿透桌麵狠狠飆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