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把這八張圖所有的細節纖毫不差地記憶下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好在裴潛從來不是個死記硬背的主兒,他迅速通過圖中的比較,從而推斷出最後三張正是在前幾張基礎上去蕪存菁,經過裘火晟不斷修改後的最新草圖。
他在腦海裡反復重播那三張草圖的要點,直至確定三天之內絕不會忘記,才回過神來走到洞口。有出門條在手,守衛搜過身即刻放行。裴潛走出幾丈遠,猛一回頭,就看到有兩個臉生的護衛遠遠綴著自己。
裴潛朝兩人招招手,兩名護衛急忙上前道:「段大人好,我們奉裘大人之命保護您的安全,以防居心叵測之徒對大人不利。」
裴潛情知,這兩個護衛就是所謂的吊靴鬼了,專為監視他出洞後的一舉一動。他也不說破,淡淡道:「兩位辛苦。」舉步往百草園行去。
一路上裴潛動足腦筋,想找出對付這兩個護衛的法子。甩脫追蹤或者把兩人放倒,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笨法子。可有他們時時刻刻跟著,自己又如何能夠和花靈瑤來一場才子佳人的花園幽會?
他在百草園裡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留下了接頭暗號,又隨手採摘了十幾種煉製毒粉的材料滿載而歸。那兩個護衛亦步亦趨,也跟著裴潛回到天陽洞。
剛吃過午飯,裘翔桐就專程來請,說是裘火晟有要事召見。兩人來到一間門戶緊閉的石室外,裘翔桐道:「裘大人就在屋中等候,段大人請進。」
裴潛看了眼兩旁挺胸疊肚的六名兵院護衛,提高嗓音道:「卑職段憫求見!」
裡頭傳出裘火晟的回應道:「段老弟,我們正等在你,快進來!」
裴潛推開用黃銅鍛鑄的厚重大門走入石室。這是一間行刑逼供專用的囚室,各種聽說過的沒聽說過的刑具一應俱全,教人瞧上一眼都打心底裡生出寒意。
屋中燈火通明,除了裘火晟和流雲沙外,還有一個三十餘歲身穿正四品官服的男子也在座。裴潛覺得此人麵熟,再一看他腰間懸著的一塊銀牌,立時醒悟到這傢夥便是泰陽府繡衣使主辦丁昭雄。自己來雲中兵院之前,曾見過他的畫像。
一個渾身赤摞遍體鱗傷的男子亂髮披肩,背對著裴潛被吊在了屋中。旁邊站著的是兵院衛隊長鮑國庵,左手握著條佈滿棘刺的軟鞭,又從燒成亮紅色的炭盆裡拿起一根烙鐵,「嗤」地一聲重重按在了那個男子的背脊上。
伴隨著男子聲嘶力竭的嘶啞慘叫,一股刺鼻焦糊氣味在封閉的囚室中蔓延開來。
裴潛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就像這記烙鐵是燙在了他的身上一樣,已然辨認出這人正是昨天見了兩麵的雲中鎮繡衣使主事楊明雄。沒想到裘火晟和流雲沙動作如此之快,非但把楊明雄給抓了來,連帶他的頂頭上司丁昭雄也從泰陽府請來。
流雲沙似乎對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習以為常,臉上含笑朝裴潛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側的空座裡,而後語氣溫和地說道:「楊兄,很少有人能夠挺到現在還不開口,你是條漢子。我也不忍讓楊兄受罪,可你總得告訴老夫,這失竊卷宗是誰從天陽洞裡偷走,又由誰交到了你的手上?」
楊明雄肌肉一陣痙攣,哀嚎道:「卑職真的不知道……丁大人,救救我!卑職是被人陷害的,我要這些圖紙資料又有何用?」
丁昭雄麵沉似水一言不發,流雲沙道:「往輕說你是與人合謀想借這些東西賺上一筆;往重說你就是個潛藏極深的奸細……」
「冤枉……冤枉啊!」楊明雄拚命叫道:「我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年來追隨丁大人辦差盡心盡職從無差錯,又怎會是奸細?流雲大人,求您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