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街道的另一頭蹄聲如雷,又是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浩浩蕩蕩沖了過來。
裴潛一眼就看到了飄揚在最前方的帥旗,然後是旌旗下的唐胤伯和肖冠恒。
裴潛心頭一沉,卻意外地目睹了最戲劇化的一幕發生在自己的麵前。
那些騎兵齊聲呼喝,架起弓弩朝著紅旗軍瘋狂攢射。來不及組織陣型的紅旗軍像秋收的麥子一茬接一茬地倒下,沒等唐胤伯的大隊人馬沖到近前,就已死傷殆盡。
肖冠恒縱身躍離馬鞍,手中之刀不由分說就劈向半死不活的米有貴。
米有貴駭然叫道:「我是自己人,我是晉王殿下派到山中賊裡的臥底……」
畫蛇添足了吧?裴潛很同情地看著米有貴。
肖冠恒的刀鋒微微一頓,還是劈落了下去,於是鎮東將軍米有貴,就這樣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自己人」的刀口下。
說起來米有貴也算是紅旗軍的平叛功臣。誰叫米有貴從來都是和晉王單線聯繫,根本不曉得唐胤伯與龐天碩、隋遠展之間的謀劃,所以在那晚的平叛大戰中表現得十分出彩。
這樣平叛有功之臣,落在身為叛亂主事者的唐胤伯手裡,不殺了才有鬼。
裴潛大吐一口惡氣,發覺街道上除了唐胤伯的人馬外,就隻剩下自己背著小杜孤零零地站在街心。幾十張定軍神弩和上百張弓箭齊刷刷對準了他,但所有這些都比不上唐胤伯森冷鋒銳的眼神來得讓他頭大。
他悄然放開背後的小杜。小杜也很配合,像死魚一樣滑落在地一動不動。
「唐將軍!」裴潛的眼睛裡一下湧現淚光,激動無比地叫道:「卑職總算找到您了!」
唐胤伯淡漠地一笑,徐徐策馬走近道:「你找我做什麼?」
裴潛順著對方的視線偷眼一瞧,趕緊把紫金匕首高舉起來道:「這是我剛從那傢夥身上搶來的,正想孝敬給您!」
唐胤伯停住坐騎,臉上似笑非笑:「一柄匕首,換我五萬將士,外加唐某二十多年戎馬生涯的不敗美名。很好,很好……」
裴潛的心裡直打鼓,很清楚唐胤伯最後幾個字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就差馬鞭一揮下令宰人了。
他已接連惡戰兩場,身上傷痕累累,看家的絕活都基本用光了,麵對唐胤伯,實在沒有一拚的資本。
紅旗軍都死到哪兒去了?裴潛望瞭望滿地的屍體,無奈道:「那是晉王殿下的吩咐,卑職也隻是奉命行事。」
「哦?」唐胤伯冷笑道:「死到臨頭,你還不忘反咬一口?」
「將軍,您可冤枉卑職了!」裴潛胡攪蠻纏拖延時間道:「全是晉王怕你攻下舞陽城,恃功邀寵無法鉗製,才逼迫卑職畫出密道圖紙,誘使將軍入城,同時還暗中聯絡米有貴,建議山中賊在城中埋雷算計將軍。」
把爛帳往死人身上推,是裴潛的不二法寶:「適才米有貴要殺卑職滅口,也是將軍您親眼所見,設想如果不是晉王做賊心虛,又何故要殺卑職?」
唐胤伯凝視裴潛,沉吟須臾才搖搖頭道:「我沒工夫聽你信口雌黃挑撥離間。來人,將這小賊綁了,帶走。」
第七章 鬼影
到底還是被綁了起來……裴潛感到欲哭無淚,早知道折騰半宿都是殊途同歸,幹嘛還要弄得一身是傷?直接做了晉王的俘虜,至少還能省點力氣不是?
他現在被肖冠恒封住經脈,用牛筋一圈一圈又一圈捆得像端午節的粽子一樣,架在身前的馬鞍上挾持出城。
望著腳下大地飛逝,裴潛已經不指望還會有誰神兵天降來救自己了,今夜註定是他這一輩子裡最倒楣的一個晚上,哪怕喝口涼水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