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緩緩撐開一線,和長毛須一樣耀目的銀藍色光芒從它抖動的眼瞼下一點點悄然傾瀉出,那是一種帶有迷惑與問詢,絕望與痛楚的光彩。
我深深地感到一陣強烈的震撼,莫名地生出一種物傷其類的哀憫。
“樂……”
我想回頭說些什麼,卻見眾人都在匆匆收斂起行囊,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眼前這一幕。
要做點什麼……我能做點什麼的!
緊緊握住雙拳,我低下頭輕咬下唇。
但我真的可以那樣做嗎?
領頭人沉痛的目光還在我眼前晃動。
『它終歸是妖魔』……
心底截然不同的兩個聲音忽大忽小的爭執不休,我的目光也隨之明暗不定。
當然我也可以裝做什麼都沒有看到,隻要輕鬆地轉身離開就可以。接下來自然會有其他的妖魔趕來,完成剛氏們想做還未做的事情。可是我可以嗎?我可以原諒自己就這麼走開嗎?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樣的愧疚我也可以裝做完全不在意嗎?
銀藍色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大家夥又重新闔起了眼睛。
對於自己的命運,它顯然已經了然於心,沒有什麼更多的期求,甚至不會去乞懇別人的垂憐。
“小雨,要出發了!”
樂俊的呼喚讓我不禁重重一抖,不能再猶疑不定了。
“小雨!你在做什麼!”
樂俊的驚呼引來旁邊一眾人的注意。
“太危險了,不要靠近那家夥!”
“不要胡來!”
“小家夥……”
身後的騷動我已然無暇理會,顫唞著伸出的雙手毫不猶豫地貼上了妖魔的身體。
手心下是同樣熨熱的溫度,它還活著……
深吸一口氣,我努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掌心與對方身體接觸的位置上。
淡淡的光華隨著我痛到扭曲的表情一齊升騰起來,錐刺的巨痛利刃般不斷往複切割著我的前額下緊縮的神經。淌淌而下的大滴冷汗掉落在淺棕色的毛皮上,印下深深淺淺的印記。
然而更難以忍受的痛苦,還來自於血腥氣味的強烈刺激和那種靈魂被抽離出身體的虛弱感,同樣不分伯仲的強烈折磨攪雜在一起,幾乎在同一時間裏猛然爆發出來。
再堅持一下,我對自己默念。
如果不能讓它恢複到正常狀態,前麵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最後的一刹那,我感覺到銀藍色的光芒在腦海中閃動了一下。
有個低沉的聲音說了些什麼,然而很快便被湮沒在周圍的喧雜聲中。
異能
『小雨,答應媽媽永遠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
『不可以救!就讓它平靜的死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媽媽都你是為你好啊,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
女人綿長的哭聲高低起伏地縈繞在耳邊,我倏然驚醒。
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問。
“又做噩夢嗎?”
被汗水浸透的衣襟緊緊黏貼在皮膚上,冰涼的一片。
我茫然轉動視線,看到一雙灰亮的眸子定定注視著我。
“樂俊——”
直直地撲到他懷中緊緊抱住溫暖的身軀,仿佛溺水的人牢牢攀住唯一的一塊浮木,顫唞的身體還在抖個不停,我不明白為什麼那麼久遠的事情會再次重新浮現出來。
不是應該已經忘記了嗎?不是答應過自己永遠都不要再想起的……
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樂俊抖動著胡須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唔——都很好,就這樣不要動讓我抱抱。”
“小雨……”
歎息樣的叫出我的名字,樂俊沒有再開口。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我身上的冷汗都被對方溫暖的身體熨幹,我才終於恢複到往日的平靜。
“我是不介意你們繼續下去,不過多少考慮一下觀看者的感受好吧?”
一個帶著濃濃笑腔的可惡的聲音,打斷短暫的平靜。
“你怎麼也在這裏!”
鬆開樂俊的身體,我乜斜著白了一眼說話的男人。
“這種時候應該是某人某人,自己主動非禮勿視才對吧?”
“哦?我倒是聽說大庭廣眾之下,女孩子該保持應有的矜持。”
笑吟吟地看我橫眉立目,利廣不緊不慢地續道。
“而且我是奉命過來看看的,醒了的話就一起過來吧。”
新宿營處距離前一個地點,有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如果不是考慮到突然昏倒的我狀況不明,隊伍本可以連夜再多趕上一段路的。
此時領頭大叔已經把驚魂未定的眾人聚集到了一處,這一次再沒有人敢點起篝火。黑沉沉的夜色下,隻有一雙雙晶亮的眼睛不時閃動,就象是一群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彼此圍攏在一起互相慰藉。
“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