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地闔上雙目,淌淌的鮮血還在毫無阻隔地在整個腦海中緩緩流動,黏稠而又腥臭地糊住那些不斷抽搐的神經。

“小姐?”

侍立在身後的宮人輕聲道:“差不多到午膳時間了,是不是早一點回去?”

從那一日的變故之後,舒籬也打消了聽我講述的興致。始終一個人悶在房間裏,就連吃飯時也很少見到他出來。而我也被托付給了原先負責照顧他的宮人們,每天過著吃飯、睡覺、散步、吃飯、睡覺、散步……單調劃一的生活。

幾次想要提出離開,卻又覺得有種難以啟齒的感覺。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變成世界上最無聊的豬,而且是第一隻得上憂鬱症的豬!

“舒籬一直都是這樣嗎?”

“奴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是說舒籬以前也不用工作,每天閑著發呆的?”

“……”

略顯不安地怯怯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宮人壓低聲音道。

“也不是那樣。曾經有一段時間大人每天都很忙碌,常常要到半夜才能趕回來,天不亮又去朝裏了。”

果然是這樣……

對方的回答印證了我先前的猜想。

現任的劉王是個有著一百四十多年統治的君上,而且和我先前假想得完全不同,是道道地地的老實男人。早前還沒有當上王時,隻是個無甚作為的鄉長而已,之所以會被劉麒選中的理由,至今仍舊被許多人視為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

但盡管是那樣一個傳說連看奏折都會視為苦差的男人,竟然無驚無險地在玉座上渡過了一百四十多年之久。不僅僅是平安而已呢,柳國完備的法律製度也是讓眾人感到吃驚的事情。

完全不像是助露峰那樣的平庸之輩能想到的事情呀!

即使從沒有人這樣講出來,但無論是來往的官員也好,包括下麵的仆從雜役們,眼神裏都寫著同樣的意味深長。

至於柳的崩塌,追根溯源要從二十年前的那場動亂說起。

曾聽來拜訪舒籬未果的內史大人無意中講起,二十多年前柳也曾經經曆過一場政治上的動蕩。

當時任塚宰的大臣曾直言不諱地指出,太師幹政有違曆朝慣例,更是把“挾王自重”的矛頭直指向舒籬、以及當時還是小司寇的夏垣一幹人等。

雖然因為那次事件受到牽連而處死、下獄的官員不下百餘人,甚至有風傳劉麒因此病倒;但最終結果,不過是以死的死、外放的外放,舒籬一黨大多左遷,塚宰一派嚴詞警告而告不了了之。

雖是如此,那一場風波之後,柳國的上層徹底分化成截然不同的兩種意見。

以台輔為首的三公、天官等人對此無動於衷,舒籬的太師之位也並為因此而有所動搖。

然而另一方麵,塚宰一係的官員越發開始百般抵觸自舒籬而下的法令,很多人因此受到排擠,辭仙藉告老還鄉。不同派係的下級官員各行其是,同樣的法令在有些地方成為了一紙空文,而在另一些地方則是被歪曲成了其他內容,以令人費解的方式陽奉陰違。

“王的態度呢?”

記得我提出這個問題時,內史大人的麵容立刻變出一種古怪的神情。

“主上……主上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老人慌張地丟下這一句後,便像是火燒屁股般倉皇而逃。

——劉王……

原來是這樣麼……

某種類似於明悟的喟歎之後,我已然猜到了對方沒有說出來但卻足以引人深思的態度表現。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反複咀嚼著先前舒籬話中隱藏著的淡淡憂傷,我的心竟也沒來由地微微抽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