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斑駁的痕跡。就象是大雨過後,被衝刷浸潤過的斑斑水痕,白花花的、又或是灰蒙蒙的一片。

盡管已經是深夜,長樂殿的燈光還是透射出來。

迎麵走過的小官員驚訝地看到我的出現,慌忙手忙腳亂地退到路邊打算以大禮參拜。

我揮揮手製止住他的動作,心下的訝然不亞於對方。

“舒籬……主上還在處理公務?”

“是。下官正是趕著把陛下剛處理好的公文送到國府,這樣明天一早……就可以發下去辦了。”

可能是注意到夙袂不快的注目,那人縮了縮脖子,愣是咽回了之後冗長的大段回話。

——原來是這樣……

一陣慚愧混合自責的複雜情感湧上心頭。

若不是因為心裏有事安靜不下來,換作是平常這個時候,我恐怕早已經睡得酣夢正濃、不知多快活了。哪裏會想到宮殿的另一邊,舒籬還在強打著精神挑燈夜戰,為著國計民生憂心不已。

真正的付出,從表麵上其實是看不到的……

怔怔在原地發了半天呆,我越發沒有勇氣進去麵見舒籬。

一個是整日視政務為畏途、避之猶恐不及的失職宰輔,一個是為國為民盡心盡力的操勞君王……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質疑他的做法?

“台輔……?”

見我始終怔然不語,佇足在小徑中央。

夙袂忍不住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哦……”

匆匆應了一聲,我忽然很想轉身逃離,然而腳步卻自己鬼使神差地直直走進了長樂殿。見我走進來,默然侍立在門外的三笙一震,似乎想出聲提醒舒籬。但在我的暗示下,還是壓下了動靜。

走入正殿的一刻,迎麵遇到了一張半熟的麵孔。

“台輔!?”

他錯愕輕呼了一聲,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冒昧,立刻垂首退到一邊。

緊緊地盯著眼前之人,我當然不會不知道他是誰。

——大宗伯,儒孫!

正是白日裏在綠柱子的後園裏,與永霖見麵密談的男子。

盡管他此時顯得異常恭順,就連眼神也是隱諱地投向地麵,絲毫不與我久久凝視的目光相衝撞。

我卻無法忘記,如此不起眼的他卻正是那顆潛藏在水下的石子。

“你……”

唇瓣微顫,我幾乎想當麵質問他是何居心。然而隻是枯燥一個的單音節之後,又再沒有了下文……

“台輔有事?”

“沒事了……你去忙吧。”

“是,容臣告退。”

看著他步步平穩,緩步消失在迷蒙夜色之中。

我的心上不禁浮起一層淡淡的迷惘,到底他在這裏麵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原來在書裏、電視裏看到的是一回事,在現實中親眼目睹到,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台輔……”

身邊人再次提醒我,這一晚我發楞的次數可能已經讓他感到驚奇了吧。

與此同時,一聲溫柔的呼喚拉回了我的沉思。

“還沒有睡嗎?怎麼想起這麼晚過來。”

不知何時舒籬已然走到我身邊、低下頭望著我,淡然靜謐的眸光裏更多的是夜色一樣的凝寂,但從近處還是能看出一絲絲不及掩飾的驚喜。

“嗯,有點事……”

示意夙袂就留在外麵,本能地我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同舒籬接下來的談話。

反身闔上門的一刻,我似乎隱約聽到舒離微微的歎息。

未央

沒有電燈的日子,夜晚顯得特別鬼蜮森森。

台案上晃動的黯淡燭火,更是為幽靜的屋室憑添了幾分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