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光最後一顆子彈(1 / 2)

發生這種破壞群眾紀律的事,那還了得。部隊上下極為重視,層層調查。連長找王仁先談話。王仁先拒絕承認此事。營長也找他,他還不講。營長火了,命令:“全連集合!”然後請阿岩與她丈夫來指認。打穀場上,一連官兵肅立。阿岩和她丈夫來到隊列前。後來該連指導員告訴我,此時阿岩,全不似犯了什麼錯事,毫無頹喪之氣,反而意氣飛揚。指導員說:“原來我想,她肯定會巡視一遍後,說沒有那人。這樣就一了百了了。”萬沒想到,阿岩徑直走到王仁先跟前,指著他說:“就是他!”

一霎間,空氣凝固,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王仁先冷冷地望著阿岩,而其他上百雙眼睛則冷冷地望著王仁先。阿岩的第二句話更令全連震驚:“我疼他!”當地人把“疼”當“愛”講。這是赤裸裸的愛情宣言呀。全連把目光轉向她。她勇敢地與全連官兵對視,淚水漸漸湧上了她的眼眶。

三天後,團裏下達了對王仁先的處分決定:降為排長,黨內嚴重警告。又過幾日,進攻開始。連隊開拔。阿岩又燒了一壺放了糖的水,去找王仁先。連隊不讓王仁先見她。村口,部隊逶迤而前,阿岩站在大樹下焦急地張望。有些官兵從她身邊走過時,輕蔑地議論,甚至還朝地上吐口水。阿岩均不在意。王仁先過來了,不朝這邊瞥一瞥。

他走過去後,也再未回頭。

當夜,老山鏖戰通宵。火光映紅了南中國的天空。從第一聲槍響直到最後寂靜,阿岩一直坐在村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老山方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放光。丈夫拽她回屋,她不肯。丈夫氣極了,打她,下手極重。辮子開了,頭發散下來,遮住半張麵孔,血和淚一起淌,她整整坐了一夜。

部隊攻克老山後,王仁先迅即被派到最前沿“李海欣高地”。戰鬥殘酷到了極點。王仁先表現十分英勇,還擊毀了一輛坦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報話機向後方炮兵報了一千多條情況,使我方大炮宛如長了眼睛。

數月後我登上“李海欣高地”時,仍可見草叢中白骨枕藉。對方發現“李海欣高地”上的王仁先,全力進攻。戰士全部戰死。王仁先打光最後一顆子彈,對報話機喊了一聲:“我走了!”遂被炮彈擊中,死時二十五歲。全連在老山主峰上目擊王仁先奮勇衝殺,感慨萬千。他死時,大家都摘下鋼盔。

一個月後,連隊撤下老山,又回到阿岩的村莊休整。部隊剛進村口就看見了阿岩。她像一株相思樹佇立在送走部隊的地方。連隊官兵依然從她身邊魚貫而過,不知怎的卻換了一種心情,沒一個吭氣。連營長都低著頭匆匆而過。部隊全部過完,天已暝,阿岩的身影依然在暮色中綽約。

王仁先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園。為他立墓碑那天,連隊官兵全數來到陵園。遠遠地,他們看見,一個窈窕的女子身影在墳前,走近才看清那是阿岩。

發生這種破壞群眾紀律的事,那還了得。部隊上下極為重視,層層調查。連長找王仁先談話。王仁先拒絕承認此事。營長也找他,他還不講。營長火了,命令:“全連集合!”然後請阿岩與她丈夫來指認。打穀場上,一連官兵肅立。阿岩和她丈夫來到隊列前。後來該連指導員告訴我,此時阿岩,全不似犯了什麼錯事,毫無頹喪之氣,反而意氣飛揚。指導員說:“原來我想,她肯定會巡視一遍後,說沒有那人。這樣就一了百了了。”萬沒想到,阿岩徑直走到王仁先跟前,指著他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