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者的滋味是最難受的,那天傍晚我躲在家裏,豎著耳朵留心隔壁譚峰家的動靜,後來何醫生和女孩果然來到了譚峰家。我聽見譚峰的母親扯著嗓子喊著譚峰的名字,譚峰父親手裏的錘子也停止了單調的吵鬧聲。他們找不到譚峰。鐵匠怒氣衝衝地來到我家,問我譚峰去了哪裏,我不說話,鐵匠又問我,譚峰是不是偷了何醫生家的小火車,我還是不說話,我沒有勇氣作證。那天譚鐵匠幹巴的瘦臉像一塊烙鐵一樣吱吱地冒出烈焰怒火,我懷疑他會殺人。聽著小鎮上響徹譚峰家人尖利瘋狂的喊聲,我後悔了,可是後悔來不及了。

我母親這時候從學校回來了,鐵匠夫婦跟在我母親身後,我母親問,不準說謊,譚峰有沒有拿那輛小火車?看著母親那種嚴厲的無堅不摧的眼神,我的防線一下就崩潰了,我點了點頭。然後我看見譚鐵匠像個炮仗一樣跳了起來,譚峰的母親則一屁股坐在了我家的門檻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譚峰被鐵匠抓回了家。他不否認他偷了那輛紅色小火車,但就是不肯說出小火車的藏匿之處。鐵匠對兒子的教育總是由溺愛和毒打交織而成的。我聽見鐵匠突然發出一聲山崩地裂的怒吼,哪隻手偷的東西?左手還是右手?話音未落譚峰的母親和姐姐妹妹一齊哭叫起來。

當時的氣氛令人恐懼,隻見鐵匠一下子把譚峰的左手摁在一塊燒得火紅的烙鐵上,也是在這個瞬間,我記得譚峰向我投來匆匆的一瞥,那麼驚愕那麼絕望的一瞥,就像第二塊火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冒出了白煙。

我沒聽見譚峰響徹小鎮上空的那聲慘叫,我懷著恐懼和負罪之心掉頭就瘋狂跑掉了,不知怎麼就跑到了五保戶老張的豬圈裏。我在柴草堆上坐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翻開了譚峰的寶庫。讓我驚訝的是那輛紅色的小火車不見了。我站在老張的豬圈裏,突然意識到譚峰對我其實是有所戒備的,想到這些我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悲傷。

後來聽說譚峰昏過去了,鐵匠抱著兒子一邊哭著一邊坐上拖拉機,把他送到三十裏外的地區醫院去了。

沒有了譚峰,整個八月,我都在想著那輛紅色的鐵皮小火車。走出鎮上唯一的麻石鋪的小街,我看見了玉米地裏那座廢棄的磚窯。我突然想起來譚峰曾經把老葉家的幾隻小雞藏到磚窯裏。我興奮地搬開堵著磚窯門的石頭,然後我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了,我在磚窯裏找到了那輛紅色小火車。

我立刻把小火車帶回家藏在一個廢棄的高壓鍋裏。很快我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那把擰發條的鑰匙,譚峰肯定是把它藏在身邊了。

我每天都在嚐試自己製作那把鑰匙,有一天我獨自在家裏忙活,在磨刀石上磨一把掛鎖的鑰匙,門突然被踢開了,譚峰走進來,氣勢洶洶地瞪著我,他說,你這個叛徒,內奸!

告密者的滋味是最難受的,那天傍晚我躲在家裏,豎著耳朵留心隔壁譚峰家的動靜,後來何醫生和女孩果然來到了譚峰家。我聽見譚峰的母親扯著嗓子喊著譚峰的名字,譚峰父親手裏的錘子也停止了單調的吵鬧聲。他們找不到譚峰。鐵匠怒氣衝衝地來到我家,問我譚峰去了哪裏,我不說話,鐵匠又問我,譚峰是不是偷了何醫生家的小火車,我還是不說話,我沒有勇氣作證。那天譚鐵匠幹巴的瘦臉像一塊烙鐵一樣吱吱地冒出烈焰怒火,我懷疑他會殺人。聽著小鎮上響徹譚峰家人尖利瘋狂的喊聲,我後悔了,可是後悔來不及了。

我母親這時候從學校回來了,鐵匠夫婦跟在我母親身後,我母親問,不準說謊,譚峰有沒有拿那輛小火車?看著母親那種嚴厲的無堅不摧的眼神,我的防線一下就崩潰了,我點了點頭。然後我看見譚鐵匠像個炮仗一樣跳了起來,譚峰的母親則一屁股坐在了我家的門檻上,號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