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央自清醒以來,最遠便是由白氏牽著在園子裏轉轉,饒是如此,她仍然將重淵的傳聞灌了滿耳,倒不是她熱心,實在是府中的婢女們太過熱心。
重淵是大將軍重琰獨子,重琰戰死西北那一年,他母親也隨之自盡身亡,建仁帝趁機收回兵權,賞了重家一個空有虛名的爵位。
重家自此一蹶不振。
直到十年前,北狄再掠疆界,也不知是誰的提議,建仁帝瞇著雙眼頜首,任命重淵為大將軍,前往西北。這一去便是兩年,兩年之後再回京都,他便得了一個“閻王”的稱號。他殺伐果決手段狠辣,培植黨羽,手握重兵,親手清查“紅丸案”,京中王、楚兩大世家幾被血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直至兩日前,建仁帝前往西山溫泉別苑,卻在別苑中突然中風,送回宮中時已經說不出話。得知建仁帝快要不行的消息,眾位皇子皆蠢蠢欲動,十皇子年幼,雖為中宮皇後所生,卻隻有九歲,而建仁帝的成年皇子就有十位之多,眾皇子上下奔走,企圖最後努一把力時,重淵已率軍將皇城包圍。
皇子及宗親皆被押入天牢,而一眾妃嬪女眷及皇後牽著的十皇子則被關在了這個破敗的水閣中。
朝中風骨凜然之臣雖然不少,但大楚自立國至今已逾百年,早已沾染兩鬢風霜,如同一位耄耋老人,終會走向蒼老與滅亡。而重淵大軍卻如虎狼之師,氣勢洶洶。近半數朝臣主張順應天命,擁護重淵稱帝。
但重淵卻堅辭不肯。
一旁的鄭公公躬身道:“將軍,十殿下便在這兒了,今年不過九歲,仍是稚子,實難擔當治國大任,還需將軍辛勞。”
重淵低沈的聲音響起,如同薄冰破裂,帶著微微的涼意與水色,他淡淡道:“十皇子仁孝,將來必成一代明君。”轉身對都尉肖宴道:“帶十皇子去換衣服,準備登基。”
十皇子沒少聽聞重淵的惡名,此時便嚇得“哇!”一聲哭出來。
肖宴二話不說便將十皇子提起來,扛在肩膀上走了。
皇後淚眼婆娑,望著重淵顫聲道:“表哥……”
重淵深邃鳳目淡淡掃她一眼,“陛下駕崩,一人住在偌大的陵寢中,難免孤寂,諸位娘娘及公主皆是忠心奉君之人,全部隨陛下一起入葬。隻十皇子年幼,皇後娘娘便留下照顧十皇子罷。”
這便是定下來要這些妃嬪公主殉葬了,他聲音仍淡淡的,問鄭公公:“鎮國公如何了?”
鎮國公是建仁帝股肱之臣,極得寵信,連鎮國公的兩個嫡出女兒都被建仁帝破格封為郡主,當年重家的事……隻怕鎮國公沒少從中出力,鄭公公忙回道:“國公爺忠心耿耿,不肯棄陛下獨活……”
重淵點了點頭,“鎮國公是國之棟梁,一心為國,既然要隨陛下同去,拋下家人也不好……”
鎮國公夫人臉色瞬間煞白。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兒,隨後便是一片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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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慧公主已經出降,此番正趕上回宮,便被一起捉了來,她是建仁帝生了七個皇子之後生的頭一位公主,且是建仁帝先皇後嫡出,極得嬌寵。原本還想著至少能逃過不死,這會兒聽了重淵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哪裏還忍得住,厲聲高罵:“逆臣賊子!父皇親自提拔你,予你兵權,你卻是這般盡忠的?大街上的潑皮乞丐也比你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