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上下的男子默然擺了擺手,“……別再說了,他是一定要被除名的,這族譜中不能有他的名字。”
旁邊坐著一個三十許的婦人,聲音哀戚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麽?”
那男子皺眉道:“父親做的這事……若成了,咱們楚家權勢滔天,可若是敗了,隻怕誅九族都是有的。”
那婦人仍小聲哭著,“除名也就罷了,可詐死一事,以後他豈不是連本名都不能用了麽?”
“能保下命來就行了,你還惦記著那些沒用的!”那男子有些惱意,“此事要盡快辦……”
在夢中,蕭央覺得這兩人十分熟悉,說到這兒,他們說話的聲音就小了下來,蕭央好奇,想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麽,想湊近一些,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離他們越來越遠。
最後到了一處庭院中,院中有一株梨樹,應該有些年頭了,需要兩人合抱,此時正是梨花簇簇,紛揚如雪落之時。一個素衣女子從室內走出來,站到梨樹下,明明就在眼前,蕭央卻怎麽也看不清她的容貌,像是被一層霧氣裹住了。那個素衣女子望著梨樹,喃喃道:“都已經定親了,他卻不願意理我了,這回出征我去送他,他都不肯見我……”
她的語氣中滿是失望。
蕭央搖了搖頭,心裏不知怎麽竟也跟著她一陣酸楚,這世上渣男癡女太多,大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想到這兒,心裏突然一陣刺痛,真真切切的,她驀地醒了。
她醒來時,天色已經暗沈了,窗外暮色四合,遠處能看見炊煙裊裊。
見她醒過來,抱石忙將暖籠中溫著的金絲棗薑茶端過來,她輕輕的喝了一口,想起夢中的景象,明明知道是在夢中,她卻覺得真切,像是真的發生過。
她放下茶盞,讓抱石將那罐醃製好的酸甜蜜棗拿來,她拈起一顆,放進口中,蜜棗外裹著一層酸果漿,酸意在唇齒間彌漫開來,使她瞇了瞇眼睛,咬下去,甜意才慢慢滲透出來。
次日一早,她去壽安堂給蕭老夫人請安,才聽說重府的事。
重老夫人已經同意下來,這幾日就在準備沖喜的事了。因實在倉促,像納采、問名等禮便都從簡了,重老夫人覺得很對不住許妙嬋,又憐她無父母操持,便做主給了她許多聘禮,許家已經沒了,也沒擡到她外家去,便讓她留下做嫁妝傍身。
三夫人笑道:“隻怕過幾日咱們就要去重府吃喜酒了!那位許姑娘倒是命好,一個孤女,一躍成為攝政王妃了。”
蕭老夫人道:“攝政王迎娶王妃,可不是小事,咱們要備的禮,該預備的便提早預備下。”
三夫人便道:“兒媳知道。”
蕭老夫人卻有些感嘆,“即便嫁給攝政王又能如何,請過那麽多位太醫、神醫的,都是束手無策……這般許姑娘還肯嫁,也是個良善之人了。”
三夫人笑了笑,卻沒接話,在她看來,許妙嬋能嫁給攝政王真是一步登天了,攝政王昏迷不醒又能怎樣?就是嫁給攝政王的牌位也輪不到她許妙嬋啊!也就是重老夫人急昏了頭,連這都能答應。
蕭央靜靜坐在一旁喝茶,提到重淵時,她始終有種異樣的感覺,卻說不出來是什麽。現下朝中沒有攝政王理政,小皇帝又快十五歲了,自然有一批擁護小皇帝親政的大臣,但最近內閣首輔徐伯宗權勢日大,隱隱有統領百官之感。不知等重淵醒後,朝中局勢會如何。
蕭老夫人和三夫人仍在討論重淵的婚事,三夫人笑著說攝政王與許妙嬋般配時,她胸口竟悶悶的一滯,她察覺到了,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就不敢再聽下去了,跟蕭老夫人告退回了觀山閣。
第42章 思仙
重家是真的在準備婚事了,重老夫人前些日子就命人去請了許妙嬋的外家過來,畢竟許妙嬋孤身在京城,成親這樣的大事,身邊沒有親人也不好。許妙嬋的外祖家姓高,她外祖母年紀大了,坐著馬車從陜西趕過來,總是走得慢些。
她大舅舅高世恩則快馬先到了京中。
連定親什麽的都沒有,重老夫人總是覺得虧欠了許妙嬋,等高世恩趕到時,便特地為他辦了接風宴,也是這一天過的聘禮,又請了廣和樓有名的戲班子,請京中世家貴胄夫人過來聽戲。
重老夫人相邀,自然是沒有人敢不賞臉的。
許妙嬋如今算是待嫁之身,輕易不出房門,重淵的房間有重兵把守,她進不去,卻也每日都要到房外去瞧瞧,有太醫或伺候的丫頭進出,也都要關切的問上幾句,雖然也問不出什麽……重老夫人見她如此,卻也極滿意的,又想到重淵如今的情形,也十分心疼她,待她真是比親孫女還要好了。
因今日高世恩過來,許妙嬋換了身衣裙出來相見。
重老夫人待高世恩很是熱情,請高世恩到正堂喝茶,又問起高老夫人什麽時候能到。
高世恩幾乎是誠惶誠恐的回話,“母親她身子不大好,馬車又顛簸不已,不敢日夜趕路,故而慢了些,多謝老夫人關懷!”
他怎麽會想到許妙嬋竟有這樣大的造化!許妙嬋當初住在他們家時,他待許妙嬋也是極好的,畢竟是自己親妹妹的獨女,許靜山這位妹夫又是個極正直之人,他對許靜山向來十分欽佩,故而許妙嬋被接到他家之後,他對許妙嬋真是比照著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