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離得遠才不知道,如今咱們這些人誰不盯著王爺的身邊人呢,都盼著王爺趕緊娶位王妃,不過看王爺這沒勁頭兒的模樣,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羅如柏這才點頭道:“子嗣之事確實是大事……”
正說著,便聽院門處有說話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便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帶著丫頭進來,那姑娘穿了件素白衣衫,湖藍色的月華裙,端莊雅致,大方得體。嘴角噙著淡笑,讓人見了便心生喜意。
她手裏提了個銅掐絲琺瑯紋提盒,走過來笑道:“兩位大人久等了,小女特地做了酸梅湯,拿來給兩位大人解解暑氣。”
趙承宗沒見過她,不過他卻知道有一位許姑娘正住在府中,料想再沒有其她姑娘都進到這裏,剛要開口道謝,便聽羅如柏已經問道:“不敢勞煩姑娘,不知姑娘是何人?”
許妙嬋身後的丫頭便笑道:“我們姑娘是當年甘肅巡撫許大人之女。”
羅如柏聽了立時正色道:“是許靜山許大人之女?”
許妙嬋含笑點點頭,“羅大人曾與家父共同禦敵,小女聽聞羅大人前來,才想送碗酸梅湯來,還望羅大人和趙大人不嫌冒犯才好。”
羅如柏對許靜山除了感激更是有崇敬之心,當年若非許靜山,他們早就死在西北了,哪裏還會有如今的權勢?他立刻道:“自然不嫌冒犯,郡主送的酸梅湯定然好喝的很!”
許妙嬋笑道:“不過是一虛名而已,難為羅大人竟還記得。”
羅如柏就說:“這豈是一虛名?當年大將軍抱著不滿三歲的姑娘求皇上賜封時,老夫就在現場,多少將士跪於階陛之下山呼郡主,這豈能是一虛名!”
許妙嬋沈默半晌,才盈盈福身一禮,道:“父親去時小女尚小,甚至不曾記得父親樣貌,父親的事跡也都是聽身邊的人說的,”她聲音有些哽咽,“不瞞大人,我有時候也會怨父親,為何獨獨丟下我,成為孤女,在這世上受盡冷眼。”
趙承宗默默看了許妙嬋一眼,他之前就聽說沖喜一事是許妙嬋的主意,當時還以為是無知婦人的急躁之舉,如今看來,倒不盡然,這位許姑娘倒不簡單。
但羅如柏卻不這般想,許靜山的形象在他心中太過高大,許妙嬋是許靜山的遺孤,他甚至覺得自己也有照顧她的責任,便寬慰道:“郡主在王爺府上豈會受人冷眼?王爺最是重情重義之人……”
趙承宗適時插嘴道:“老夫人將許姑娘當作親孫女一般看待,當初還特地為許姑娘辦了場賞花宴,將許姑娘介紹給世勛貴族夫人認識,若說怕會遭人冷眼,這可真是多慮了。”
羅如柏聽了就道:“老夫人明白事理。”
許妙嬋帶著丫頭走後,趙承宗才對羅如柏道:“老夫人和王爺可是都沒有虧待她,將她接來府上,待遇跟府裏的嫡小姐也沒差了……前兩日許姑娘的外祖母過來,還要將許姑娘定給咱們王爺,老夫人好像也有這個意思……”
羅如柏想了想就說:“郡主家世如今雖說差了些,但有許大人的一層關係在,倒也堪配。”
趙承宗笑了笑,沒說什麽。
等重淵回來,幾人談完政務,羅如柏就一拱手道:“過幾日下官就要回大同了,等王爺成親怕趕不及回來,便先恭賀王爺,原先跟隨大將軍的這些老頭子如今年紀都大了,有生之年能看見王爺與小郡主成親,實感欣慰。小郡主受盡波折,嫁給王爺,也算是終生有靠了。”
屋內隻點了盞戳紗燈,融融的一團光影,重淵的手指一下一下叩著桌麵,沈默很久。
羅如柏和趙承宗走後,連先生才上前輕聲道:“王爺,如今正值推舉兵部尚書之時,倒不如娶了許姑娘,也能穩固眾老將之心。”信任這種東西最是脆弱,指不定一件看似極小的事就能將之摧毀。
重淵坐在光影中沈默的喝茶,臉色甚至十分平靜。
連先生心裏卻突地一顫,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敢過問王爺的私事,他實在是膽大包天了,連忙道:“是屬下僭越了!”
重淵的語氣很平淡,問他,“你覺得許姑娘心性如何?”
連先生細想了一想,才悚然一驚,“王爺的意思是……原本老夫人並無意將許姑娘定與王爺,甚至之前的賞花宴也有為許姑娘定門親事之意,但她主動提出沖喜,之後沖喜一事雖然未成,卻使老夫人動了心思,隨後許靜山嶽母過來,攜恩上門,更有小印為信物,今日又是羅大人……”
這個女子年歲不大,行事卻縝密一環扣一環,實在不是尋常女子。
他心思一動,“王爺,屬下原還覺得許姑娘家世差些,怕有些小家子氣,如今看來卻是非同尋常,若許姑娘真成了王妃,或許於王爺有助……屬下說句不該的話,就是將來在教養子女上,這等女子也比那隻知賢良淑德的閨秀要強上許多。”
重淵慢慢笑了笑,他確實不能負德辜恩,至少在他的下屬麵前不能。
他起身走到窗前,院子裏的幾株梨樹是她死去那年,他親手種的,如今也有十三年了,他曾經就想過,她為自己生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的,他定然會欣喜若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