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火青

九軍、五軍先後受到嚴重損失,西路軍能打的就隻剩下一個三十軍,隻好於1937年二三月間從梨園堡撤退到紅灣寺,向祁連山深處前進。

從梨園堡撤退時,隻剩下兩三千人,戰鬥人員很少,大都是後勤人員、婦女團和小孩子。部隊分成兩股,王樹聲一股,帶了兩個連,掩護婦女團、勤雜人員等非戰鬥人員1000多人,從紅灣寺向東走;以三十軍為主加上指揮部這一股向西走,我跟這一股。走了二三十裏,有個孤立的大喇嘛寺,部隊在寺裏吃了頓飯,就順著陡坡下去,過一條小河,到對麵山下野地宿營。

次晨一大早,吃了飯正準備向山上走,馬家軍騎兵追來,襲擊左邊三十軍陣地。曾傳六帶著我們這批雜七雜八的人員和老弱病殘的人,來到右邊半山腰上,既沒有機關槍,也沒有長槍,隻有手槍,和警衛員在一起,約有百八十人,大家搬石頭築工事迷惑敵人。

這一仗打得很苦,直打到天將黑,山腳下有敵人,背後山坡上也來了敵騎,我們這些人被包圍在中間。最後決定撤退,從半山腰走,小樹叢林遮蔽著我們。從樹叢中看出去,山下的騎兵正在我們前麵行進,可惜我們都隻帶著手槍,沒有長槍,打不了。

部隊後撤時,山上有段路很不好走,全是雨水從山上衝下來的石頭堆積成的路。供給部長鄭義齋,工人出身,原是上海做地下工作的,是個大胖子,走不動,一看形勢不好,跑不出去,就把手裏皮包交給警衛員,拔出手槍把自己打死了,警衛員也跟著自殺了,同時犧牲的還有地方工作部長吳永康。

敵人衝上山口,對麵山上徐向前叫他的警衛連還擊,敵人隻不過二三十個騎兵,一打就跑了。我們過去和他們會合。這一仗,三十軍打得隻剩下千把人,加上我們這些人,也不過一千四五百人左右了。

當晚,徐向前和陳昌浩在警衛人員護送下離開隊伍,東返陝北,餘下的人由六個人組成的西路軍工作委員會(據西路軍1937年3月14日給中央及軍委的電報,西路軍工作委員會由八人組成,八人是:李卓然、李先念、李特、曾傳六、王樹聲、程世才、黃超、熊國炳。其後,王樹聲率右支隊向東活動,熊國炳同張榮率領另一個支隊就地遊擊,其餘六人率左支隊向西活動。)領導。六個人是:書記李卓然,委員李特、黃超、曾傳六、李先念和程世才。

部隊毫無目的地連夜往祁連山深處前進,戰士們又凍又餓,走不動。天快亮時,他們燒火取暖,我說不行,怕敵人發現火光追擊,讓他們把火滅掉。有一個戰士實在走不動,我隻好用手推他一起走。那地方沒人煙,一掉隊就活不成了。我因為騰出手推他,扶他走,把我隨身背的黑皮包丟了,發現後又不敢回去尋找。那皮包裏裝了重要東西,有在爐霍時精心搜集的張國燾反黨的刊物“幹部必讀”十幾本;有我過草地的日記本,其中記下每天出發和宿營地點,還有沿途地勢、樹木、生物以及早晚氣候和溫度等情況;此外,還有在紅軍中做地方工作的種種收據、封條;有趙博生送我的一本他親筆題名的唯物辯證法,我自己繪製的行軍路線圖和麝香、熊膽、老虎腎、雲南個舊的小刀等等。多年來,想起丟掉的那個黑皮包,就感到痛惜萬分!

錄自黃火青所著《一個平凡共產黨員的經曆》一書,標題為編者所加。黃火青同誌時任西路軍政治部軍人工作部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