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汝存
1968年4月,我三哥肖明存從四川省巴中縣千裏來尋親,來到青海省大通縣黃家寨公社黃東大隊,我們兄妹見麵,都痛哭失聲,三哥緊緊拉著我的手說:“幺妹,我把你找得好苦哇!你走時我們全家八口,現在就剩下你我兩人。”接著,他向我講述了全家的悲慘遭遇。
1938年8月,紅軍到了巴中,苦難中的窮人像幹柴見了火一樣,一下子燃燒起來,都鬧起了革命。我父親肖文禮被選為鄉蘇維埃政府主席;母親肖杜氏被選為鄉婦女代表,以後當上了村婦女主任;大哥肖明內,是鄉裏的遊擊隊長;老四肖明金,經常給遊擊隊運糧;我不願再當童養媳,先是在縣委當宣傳員,1934年又和13歲的五弟肖明亮參加了紅軍。
紅軍出川,國民黨、地主豪紳卷土重來,像瘋狗一樣,到處燒房子、搶東西,搜捕、殘殺蘇維埃政府幹部和紅軍家屬,我父親、母親和大哥、四哥都被抓去,遭受嚴刑拷打,然後押到天原寺屠殺。敵人先是砍死了我大哥,接著又殺了我父親和老四肖明金。母親見親人被殺,就不顧死活地和匪兵廝打、叫罵:“你們這些沒人性的豪紳土匪,連一條根也不給我留,為啥不把我也殺掉?”殺紅了眼的劊子手又一刀砍死了我的母親。
反動派殺人以後,還不準鄉親們掩埋屍體,硬是放在野外發臭,眼看著被野狗吃掉!大哥死後,嫂嫂回了娘家,三哥因外出,才逃得一條命。這就是我參軍以後全家的悲慘遭遇。我過草地、爬雪山,曆盡千辛萬苦,梨園口兵敗被俘,受盡折磨和淩辱;老五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全家八口,為了革命隻剩下我和三哥二人,回顧往事,怎不叫人傷心悲痛!
三哥問我:“你是怎麼到青海的?”我說一言難盡。河西戰役中,我們紅軍和馬步芳部隊作戰,打得是很英勇的,當時我們如果有吃的、有子彈,是不會敗的。我們在倪家營子時,婦女團剩下的人單獨編了一個營,抬擔架、護理傷員,還要打仗。有一次,我們200多婦女、傷員,被敵人包圍在一個堡子裏,我們把棗樹砍下,樹頭朝外,作障礙物,對付馬匪騎兵的衝鋒。當時,四處都是馬娃子的騎兵,好些當官的向匪兵們狂叫:“弟兄們衝啊!堡子裏都是女的,打開了堡子,每人賞兩個作老婆!”我們也向馬匪兵做宣傳:“我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不要打中國人,聯合起來打日本。我們是到新疆去的,向你們借條路!”瘋狂的敵人哪管這個,繼續向我們攻擊。
在倪家營子我們和敵人殺來殺去,打了兩個多月,敵人是騎兵,我們是步行;敵人穿著皮衣、皮鞋,我們是單衣、草鞋;敵人吃得飽,我們吃上頓沒下頓,常常挨餓;敵人有飛機、火炮支援,我們是步槍、大刀,還缺少子彈。實在沒辦法了,甩石子,打敵人,怎能不敗!我們的男戰士大部分戰死了,沒辦法了才退到梨園口。
肖汝存口述,張讚庭整理,錄自青海省民政廳《紅西軍紅軍戰士在青海資料》。肖汝存同誌,女,四川巴中人,1933年參加革命,1934年參加紅軍,1936年10月參加西路軍西征,西路軍失敗後流落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