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走去。
這段路其實不遠,丁銘卻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生一世。
最終,他緩緩走至了蘇瑾的身旁,輕輕伸出手,也像是邀請,一個關於一生一世的邀請。
不知怎地,麵對這個人蘇瑾總有些呆愣,她垂下頭癡癡地注視著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杯子本是極空靈的透明色,黃昏色的燈光輾轉在其中,卻是琉璃一樣炫目。正如她自己,原本是空空如也、苦苦掙紮的落魄女孩子,驟然之間,卻擁有了最耀眼的光芒,隻是這種耀眼,到底華而不實,差強人意。
“顧小姐看過佛經嗎?”眼前這人微微一笑,紳士地替她將空杯子擱置一旁,那靜謐的眼神仿佛能洞悉她心中的所有,“佛經上說: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財富、權力的光鮮都不過是外表,心裏澄明無垢,自內至外都是明豔的琉璃。顧小姐剛剛回家也許有些不適應,但切記保有你明澈的心,整座會場、甚至整座城市,都因你的耀眼獨特而傾倒。”
心裏澄明無垢,像她這樣的害人工具,又怎能做到心裏澄明無垢呢?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這一世已經萬劫不複,大概也隻有來世,她才能擁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海風卷起細細地沙撲朔在蘇瑾*的小腳上,酥酥癢癢的感覺,蘇瑾定了定心神,十指纖纖搭在他的手上:“齊先生真是博學多識,也很善解人意。不過,我並不求多少人為我而傾倒,隻要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為爺爺解決眼前的困境,我就心滿意足了。”
舒緩浪漫的音樂再度響起,丁銘攬住蘇瑾纖細的腰肢,蘇瑾攀上丁銘寬厚的肩頭,彼此和著脆弱的樂點輕舞翩然,你進我退,我攻你守,恰如愛情裏的男男女女,這是門需要心領神會的哲學,也是大自然最原始最動人的樂章。
“最合適你的人,顧小姐心中已經有了人選嗎?”丁銘輕握住她瘦小的手掌,忽然挑了挑嘴角,笑紋似春日的水渦,淡淡地暈開。
“記得,要選齊恒!”
蘇瑾深吸一口氣,懶懶抬眸睥了他一眼,百媚叢生:“齊先生,是不是要引薦給我一個呢?”
夜裏的風夾著海浪特有的鹹濕,清涼涼地吹在蘇瑾*在外的玉背上,激得她微微發顫。身上的人仿佛有所察覺,於是貼得更緊,兩具火熱的軀體卻始終保持著曖昧的距離。
丁銘感覺著掌下肌膚的顫動,禁不住心旌搖曳,他側了首,靠近蘇瑾粉嫩的耳朵,低啞的聲音便順著海風細細地吹進去:“那麼,顧小姐,你願意嫁給齊恒先生為妻嗎?”
“我丁銘,願意娶蘇瑾小姐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離。蘇瑾小姐,你願意嫁給丁銘先生為妻嗎?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離?”
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又倒流至兩年前那些個黯淡無光的歲月裏,蘇瑾霍然抬起頭,凝視起麵前這人的眼睛。
這雙眼一雙眼像是琳琅燈火外的海,鬱色的黑又透著一點晶透的藍,深邃而令人著迷。
蘇瑾搭在丁銘掌中的手也不覺縮了縮,她鬼使神差地輕輕吐出:“齊恒先生呢,你是否願意娶顧……”
恰在此時,舞曲戛然而止,丁銘慢慢鬆開她的柳腰,將食指抵在她的櫻唇前,微微一笑,用唇形做出一句話:“I do。”
蘇瑾出神地注視著他的眼,自己的眸子卻不覺溼潤了。她這是怎麼了,明明對方不是丁銘,為什麼一對上他的眼眸,她就會有種似曾相識的傷感呢?
她向後退一步,保持著一個名門淑女最適度的微笑:“恒通和海倫的聯姻,勢必會是萬眾矚目的喜事。”
“那是自然,我一定會給顧小姐一個難忘的婚禮,”丁銘的嘴角勾起一絲溫暖的微笑,轉身抓起蘇瑾的手舉向眾人,“這是我的未婚妻。”
眾人皆是一愣,緊接著,會場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明眼人都能瞧出來,海倫公司的顧柏顏已經和恒通公司的齊恒看對了眼。如今正值顧老頭子身患重疾,海倫亞洲分區這邊又亂成一團糟,這門姻親隻怕是迫在眉睫了。
望著麵前的人頭聳動,蕭遙淡笑著搖搖頭,百無聊賴地舉起酒杯開始端詳:“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這小子,居然用佛經泡妞,越來越有出息了。”
這麼笑著,他漾滿春意的眸子裏卻有了冰寒的變化,願我來世,今生的恩怨尚且無止無休,又何談來世?
正想著,急促地鈴聲響起,蕭遙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眼睛裏的寒冰盡融:“喂,是不是想我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清淡淡的,除了些微的急迫外不夾雜一絲多餘的感情:“蕭遙,顧先生病情惡化,你快回來。”
蕭遙眉頭緊鎖,心也跟著“咯噔”一下,嘴上卻依舊不老實:“好,你還沒回答我?”
電話那頭的人仿佛習慣了他的調笑一般,並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的交代:“還有,暫時不要告訴顧小姐。”
蕭遙挑了挑眉頭,轉眸望向人群中的那神仙眷侶般的兩個人,目光變得深邃:“我有那麼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