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發明白自己其實是在演戲,無非是想讓呂岩心生憎意而離開。可人家真的表現出無動於衷,愛咋咋地,自己心裏反倒不是滋味。

如今兩人已經睡到一張床上,他還擺出一副衛道士的模樣,當真是連禽獸都不如!

黃大發心中憤憤,一顆春心竟也蕩漾起來。

他突然發現,這般同床共枕,考驗的其實並非呂岩,而是他自己。

輪回千年,他的一顆清淨佛心早已被紅塵俗世間的七情六欲消磨殆盡,即便如今重得金身舍利,一顆佛心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且輪回十世,魂魄分離,連性格都不像以前那般沉鬱內斂,想到便要做到,即便不能做也控製不了不去想。

黃大發拚命壓抑內心的焦躁,身體也微微動了一下。

呂岩立刻睜開雙目。

黃大發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異狀,嚇得不敢再動。

呂岩轉過頭道:“我能抱住你嗎?”

黃大發想說不能,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呂岩當他默認,伸出手臂輕攬住黃大發的肩膀。

黃大發發現這個姿勢很容易讓對方察覺他如擂鼓般的心跳,立刻抬手去擋,眼神無意間與對方目光相撞,胸膛宛如被一道閃電擊中,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呂岩雖少言寡語,待人冷漠,內心卻是極其火熱,尤其是麵對黃大發,平日裏清冷澄澈的眼眸也能如春水一般柔和,直教人溺死在其中也不後悔。蘇榭這般情場老手,一雙桃花眼雖說也是碧波蕩漾,情意綿綿,卻如同深秋清晨的湖麵,煙氣迷離,似真亦幻,讓人看不清那顆真心究竟是否為你而動。

這般神情的注視下,黃大發內心竟漸漸趨於平靜,心跳逐漸正常,直至與對方同步。

“當年在鎖妖塔中,掌門師伯耗盡真元將眾位師叔與我送至萬裏之外,待我趕回蜀山,卻發現師尊已然歸位。這原本是我所願,我卻因失了你的行蹤而大為失態。師尊告知我,你的元神已入輪回,我不相信,卻被眾位師叔聯合製住,禁製了我的真元法力,逼我跟白牡丹成親。”

呂岩語氣中並無一絲怨恨之意,黃大發卻依然能深深體會,他當年麵對師門長輩的苦苦相逼,是怎樣痛苦絕望的心境。

“當時我還不能理解師尊的用意,直至大婚當天我看到被蘇榭擄走的元惠。隻消一眼,我便知曉那不是元惠而是你,那一刻我即明白師尊早已算出你會來蜀山見我,而特意在你麵前眼的一出好戲,好借此斬斷你我的情緣。”

黃大發靜靜聽著,呂岩的推測他其實也早已想到,隻不過反應沒有呂岩當年那般強烈。將心比心,換成他是宋景軒,搞不好也會這麼做。

宋景軒未必不了解呂岩的痛苦,隻是為了弟子的前途而甘做惡人,正如當年舒一展的師父對他所做的那般。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明知不可而為之要比明知可為而不為艱難百倍。

更不要說宋景軒做的本就是他也想做的事,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其實還要感謝宋景軒替自己背了十年黑鍋。

“是以我主動提出閉關,十年之後不論渡劫不成灰飛煙滅還是得成正果飛升而去,都與蜀山再無半點幹係。師尊應允下來。”

呂岩這招以退為進夠狠夠絕,先不說閉關十年就能達到渡劫的修為世間無一人能夠做到,單是這份置於死地而後生般的勇氣和道心,能超過他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這十年中我最擔心的便是你對我心生誤會,移情……於他人,所以出關之後我便立刻來找你。”呂岩用力摟了摟黃大發,“所幸我來的還不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