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拒絕,活在光明之中,與她是全然相反的兩個人。

“你用著試試,倘若當真不好,再還我便是。”大約是見衛秀始終不置一詞,濮陽也不敢逼得太過,軟下聲來,溫柔勸著,一麵說,一麵還將錦盒打了開去。

柔和的光芒溢出,因天還大亮,隻在珠身周圍淺淺一層。可想而知,到夜間,是何等光華四溢的風采。如此價值連城之寶,與濮陽而言,也隻因它恰能為衛秀所用而顯珍貴。

可這溫潤的光芒,落入衛秀的眼中,便如無數針芒紮入了她的眼球。此等至寶,怕是隻有皇帝那裏方有。此物從何而來,不言而喻。可笑她方才竟還心軟。

衛秀心中難堪起來,仿佛方才那瞬息的心軟背棄了父母與兄長,背棄了那些於劫難之中喪失了性命的人。她自責起來,公主的好意被她有意曲解為收買,仿佛如此,方能使自己堅定,仿佛如此,方能讓公主不那麼無辜,方能讓她,毫無愧疚。

衛秀將湧動的心緒壓下,麵上一笑,神色清明,眼中無一絲陰霾,讓人看不出一點心思︰“多謝殿下美意,隻是不必如此周折,我早已慣了,夜間也並不覺有何不便。”

話已至此,便是不容更改,珠子是送不出去了,濮陽黯然,她抿了抿唇,抬頭看了衛秀一眼,眼中滿是無奈與情意。

衛秀對上她的目光,神色間不為所動,視線再下移,看到公主的肩上積了幾朵楊花,她下意識地欲替她撢去,右手還未伸出,便被左手死死地握住。

既然已被拒絕,濮陽也不是糾纏之人,便將珠子收了起來,放到一旁,說起蕭德文來。

“此子不凡,善忍,善謀,一旦他掌權,怕不會比諸王好多少。”濮陽直言道。

衛秀便笑了︰“如此說來,若我順勢而為,入郡王府教導,豈不是一招好棋?”她自以若入東海郡王府,便能將蕭德文拽在手中,將他控製,正便於濮陽行事,“不過,待事成,殿下須得為我正名。”

她還玩笑了一句。事成,便是蕭德文無用的時候,他無用,他身邊的人自然也留不得。那時若有正名,她便是功臣,若無正名,她便隨蕭德文或幽禁,或身殞。

濮陽麵上一絲笑意也無,她突然想到,若是上一世,她不死,她與先生,會如何收場?這一世巧合太多,許多事皆隱隱有指向未來一些事的痕跡。譬如衛秀方才所言,便讓濮陽想到,前世先生選蕭德文,可有她的緣故在?

按理,自然是沒有的,那時她們甚至連一麵都未見過,可聽衛秀言語,她便忍不住這般想起來。這些都已無解,但每發現一個巧合,衛秀在她心中的分量便會更重一分。上一世分明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可重來之後,再去回想,竟發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先生似乎出於什麼緣由,將自己與她緊密深切地糾纏在一處。

濮陽低眸笑道︰“我在郡王府布置了不少人,蕭德文到底式微,以他之謹小慎微,有萬全之策前,怕是不會出頭,以免諸王嫉恨,如此倒便於我們行事。至於先生入郡王府,尚無這個必要,不過,若蕭德文來,先生倒是可以虛與委蛇。”

要控製一人,便需顯得他信任,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她們又想到一處去了。衛秀笑道︰“如此,我便可借為郡王出謀劃策來為殿下謀利。”

濮陽也是一笑,眉宇間皆是了然與聰慧。

說完此事,還有一件也是迫在眉睫,濮陽正色︰“最遲不過月末,先生便得入宮一趟。”

雖有她拖著,但拖不得太久,羌戎之事,關乎國政,更是拖延不得,陛下早一日見衛秀便早一日安心,濮陽若再應付,隻怕陛下便會直接下詔。

衛秀早知會有這日,可當聽聞這日不遠,她的心在胸腔之中仍是抑製不住激動地重重一擊。她彎唇,顯出一抹寬和的笑意,眼中那泣血的恨被她深深地掩藏,便如這十八年來的每一日那般,藏到深處,不表露出一分。

“我整日空閑,殿下但安排便是。”她含笑道,一麵說,一麵轉頭望向窗外,這個位置,正好可望見院門處。院中楊花紛飛,她曾見有人輕裳淺妝從中穿過,風采絕倫,光華絕代。

第四十五章

今日皇帝召見,濮陽伴衛秀入宮覲見,府外車駕已備,二人自衛秀的小院中出來,並肩而行。

春日總免不了雨水纏綿。驟雨初歇,道兒上仍是濕的。

府中景致絕佳,紅花為雨打落,凋零一地。墨綠茂密的葉如洗過一般,蒼翠欲滴,望過去,空中恍若彌漫著水霧。連呼吸起來,都帶了一股潮潮的味道。

衛秀著玄衣,用玉簪,輪椅行得不疾不徐。濮陽亦不見急色,隻與她說些陛見禮節,與皇帝喜好。

衛秀認真聽著,唇角含了絲笑意,看來十分愉悅。

濮陽見此,也稍稍有了些許安心。

車駕穩而快,不過大半個時辰,便入宮門。

宮道上每隔小段,便立一羽林,羽林盔甲加身,身姿挺拔,手持長矛。又不時可遇整隊巡邏兵士,防衛甚嚴,極為肅穆,雖有人,而不聞一聲人語。

尋常人光是見此,便已膽寒,衛秀未見驚憂之色,隻是不時地看一眼來往的羽林郎,眼中顯出一些思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