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珍奇。蕭德文目光在上頭掠過,便開始誇了。衛秀聽過便罷,並不怎麼應和。
二人一路往裏,便難免要分先後。照輩分,衛秀即將便是駙馬,是蕭德文的姑父。可論尊卑,蕭德文為郡王,衛秀輩分再高,也隻是臣。
蕭德文主動道︰“先生是此處主人家,理當先行。”
他個頭還在長,此時站直了也與衛秀坐在輪椅上一般高低,再一彎身,非但不倨傲,反倒盡顯謙卑。一孩童,若不深思其中緣故,倒是懂事可愛。
衛秀也不平白受他禮︰“郡王為尊,還請在前。”
蕭德文眨了下眼楮,在前走了,但不多久,他便又與衛秀並肩,有意無意地讓她半步。
他此時前來,恐怕也是算計過的。
早幾日,她這裏門庭若市,往來皆是宗室公卿,他來了,隻怕得不到多少厚遇,遲幾日,衛宅便要忙於籌備婚禮,他來此,便是添亂。
眼下這時機選的不前不後,恰是妥當。
進入廳堂,衛秀便令人奉茶,與蕭德文分坐兩處。
皇室子,看著還小,彎彎繞繞的心思早就起了,全不能僅當個孩子來看待。
“原想拜先生為師的,可惜與濮陽姑母提過兩回,姑母都擋著我,現下可好,即將便要是一家人了,往後再來拜見先生,也方便得多了。”才一張口便要為來日再登門埋下鋪墊。
衛秀敷衍著他,也同樣在心中評價他,若是不聰明,恐怕也壓不下諸王,可若太聰明,便難以拿捏。雖有夢,往日濮陽也描繪過此人,衛秀自是信公主的,但究竟如何,她還未親自評判過。
“我才名淺薄,做不得郡王之師。聽聞年前陛下為郡王延請二師,那兩位先生,便很好。”
蕭德文耳尖地聽出衛秀語氣中的和軟,心下便是一喜。他眼下缺人得很,一來他不立於朝堂,二來他又沒什麼勢力,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不會屈就於他門下,他府中那些幕僚,都是平庸之輩,出不得什麼好主意。這便使得他頗為寸步難移。
他見衛秀態度已略和軟下來,便試探著看了她一眼,而後低落道︰“二師雖好,奈何總不親近,許多話便不好開口。先生也知我與其他皇孫不同,雖為長,卻遠不如他們有父庇佑。”
他說罷,嘆了口氣,又勉強笑了笑,很堅強的樣子︰“不過也罷,父王不在了,但姑母姑父,也是德文長輩。”
衛秀笑了笑︰“陛下也是郡王依靠之所在。”
蕭德文神色一振,握拳道︰“不錯,不錯,還有祖父!”說罷,又拿眼去瞄衛秀。
衛秀自是不語,接過侍婢奉上的手爐,捧在手中,感受其中暖意。
蕭德文做出想到了什麼的樣子,又黯然下來,嘆息道︰“可祖父不止我一孫,尋常也想不到我。”
人的心意總會不經意間流露於言語中。蕭德文三言兩句,句句不離他是皇長孫,卻不如其他皇孫之意。這恐怕便是他心中最為在意的事。
他覺得他受到了不公的待遇。
人不會生來便知登高位,得大權,何況蕭德文這年紀,所歷之事尚少。但他卻將一些輕視刻在了心裏,因他無父,又不顯眼,眾人因他是郡王並不失禮,卻也不會多高看一眼,相比起來,他那些堂弟們,倒更受人敬重,壓過了他一頭。
他因此便生嫉妒,欲揚眉吐氣,欲壓下所有人。
蕭德文說完一句,不聽衛秀有什麼表示,見她不過一笑,更是低首捧著她那手爐,不將他看在眼中。蕭德文麵上閃過一縷陰霾,心下再生嫉恨,但他又知克製,轉瞬之間,他又復恭謹,袖手跽坐。
衛秀看似不在意,卻時時關注著他。這與她夢中登基前後判若兩人的蕭德文合上了。
真是一個絕好的人選啊。能忍會忍,還知審時度勢,可偏偏目光短淺,看不得長遠,時時記恨著舊日所受的一點屈辱。又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殿下真是好眼力,眾多皇室子中,看到了蕭德文。
衛秀擱下手爐,示意蕭德文用茶︰“陛下是不會忘記燕王的。燕王早逝,郡王為人子,自然獲蒙餘澤。”暗示他多與皇帝提燕王。
蕭德文聽進去了,眼光大亮。
衛秀看在眼中,又狀似無意道︰“陛下總希望兒孫成才,為郡王延請名師,便是對郡王寄予厚望。郡王當刻苦進學,休要讓陛下失望才好。”
蕭德文便有些猶豫,他總有些擔心出頭太過,會受叔王們忌恨。
衛秀瞥了他一眼,嘴角泄露些許笑意,長嘆道︰“而今天子是郡王親祖父,總會照拂郡王,可將來……”她未說下去,而是搖了搖頭,隨口道︰“郡王能爭得一時便是一時吧。”
蕭德文馬上又從她的話中聯想到,皇帝年紀大了!他能韜光養晦,但陛下未必能等到那個時候!
蕭德文心情激蕩,手心滾燙起來,他看了一眼衛秀,想到她為駙馬後,便與皇族有親,到時,諸王、皇孫,大家都是親戚,幫誰還真不好說。他自是要經常上門,但現下還不宜袒露心跡。
於是蕭德文便遮掩道︰“德文願為賢王,為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