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鳳年賣官鬻爵,魚龍幫風波再起(2 / 3)

坐如一座小山墩的褚祿山嘿嘿笑道:“沒這個必要。大將軍是我甘願赴死的義父,不用多說;殿下是我祿球兒心悅誠服的主子,這些事情鬼鬼祟祟藏藏掖掖,顯得多矯情。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已經如鯁在喉很多年,今兒不吐不快,說錯了,殿下可別見怪。”

徐鳳年點頭道:“說說看。”

褚祿山正襟危坐,說道:“咱們北涼稱得上‘官’這個字眼的近千號文官,就是一團糨糊,大多是從北涼軍中退下來的,帶兵是好手,治政安民根本就是門外漢,寥寥無幾不擾民的,都算是讓老百姓感恩戴德的大清官大好官了。這些人大多帶了許多在軍旅中是好習慣的壞脾氣——護犢子,幫親不幫理,治家都如治軍一般蠻橫,更別提當那威風八麵的官老爺了,也虧得是咱們北涼百姓以往就苦慣了窮怕了,否則擱在離陽王朝任何一個地方,指不定就要揭竿起義。再有,官官相護,已成病入膏肓的頑疾,那些閑散在家大大小小的老將軍們,找家大一點的青樓,隨便喝頓花酒就能撞上幾個。他們身後那些將種子弟,敢投軍的好說,大多算出息的,隻要是窩在家裏的,十個裏有九個是目無法紀的跋扈紈絝,為害鄉裏算是僅有的本事。他娘的,姓袁的,你瞪我瞪上癮了?我這話能跟義父說去?你真當義父看不到這類狀況?是他老人家根本不好下手!都是跟著他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兄弟,別的不說,我祿球兒就跟你說一說前年陵州孟家那樁破事:孟老將軍帶著兩個兒子,當年在妃子墳就死在你身邊,記得吧?結果他老人家獨苗的孫子長大成人,搶人媳婦,買凶殺了整整一家四十幾口人,可你讓義父怎麼辦?哢嚓一聲,就這麼砍斷了孟老將軍的香火?這十幾二十年,不斷拿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去試探義父底線的王八蛋還少嗎?”

袁左宗冷哼一聲。

褚祿山破天荒氣急敗壞道:“儒家仁義仁義,向來‘仁’字在前‘義’字在後。你不義,也僅是不當臣子;不仁,就連人都不是了。如今這世道,若是按照法家那一套來行事,就更亂。自從張聖人以後這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儒士讀書人都在根子上就是對立的‘仁義’二字之間搗糨糊找平衡,你真以為是一件簡單事情?!馬上得天下不易,馬下守天下就容易了?”

說完這番心裏話,褚祿山連忙拿袖子擦拭額頭汗水,甩了幾耳光給自己,嚅嚅囁囁道:“失態了失態了,該掌嘴。”

徐鳳年輕輕巧巧轉移話題,笑道:“說正題。這回登門,就是想轉告你祿球兒一句話,典雄畜、韋甫誠那些人該放行的放行,別為難他們。”

徐鳳年停頓了一下,平淡道:“還有,徐驍答應我讓你來做那個北涼都護。”

褚祿山往後轟然倒去,整棟竹屋都搖晃了幾下,這一身肥肉劇烈顫抖的胖子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忘記站起來了。

其實袁左宗和齊當國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堪稱駭人聽聞的消息,前者紋絲不動,神情平靜;後者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徐鳳年不去看褚祿山,對在座兩人說道:“袁二哥,鍾洪武老將軍過段時間肯定會一氣之下辭去軍職,到時候你大大方方接任即可。齊將軍,你會接管典雄畜的六千鐵浮屠重騎兵,以及韋甫誠的弩騎。寧峨眉給你做副手。嫌兵少,我可以再給你們加;嫌多,我就不理會了。”

袁左宗放下酒杯,說道:“在所不辭。”

齊當國使勁揉了揉臉頰,“殿下,我行嗎?”

徐鳳年打趣道:“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褚祿山哭喪著臉爬起身,正要說話,就看到世子殿下對著窗口招了招手。

沒過多時,有美婦人抱著小女孩怯生生站在門口,褚祿山小跑過去就朝她臉上甩了一巴掌,“不長眼的東西,誰讓你來打攪殿下喝酒雅興的!”

年輕婦人懷裏的孩子哇哇大哭,褚祿山抱在懷中小聲安慰,婦人嘴角滲血,仍是忍住刺骨疼痛,對屋內諸人優雅施了一個萬福。袁左宗和齊當國都見怪不怪,沒有起身更沒有還禮。

隻有徐鳳年走到門口,溫顏笑道:“見過嫂子。”

容顏當得“閉月羞花”四字的女子忐忑不安,她隻是褚府的侍妾,哪裏當得世子殿下一聲“嫂子”?她正不知如何應對,褚祿山滿眼厭惡冷聲道:“滾回去!”

女子又施了個萬福緩緩告退。

徐鳳年沒有多瞧一眼,隻是盯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伸手去捏小臉頰,給躲了去,隻得無奈縮手,“祿球兒,你這閨女幸好長得隨小嫂子,也難怪你不願意跟齊將軍訂娃娃親。小丫頭,你多大了?”

滿臉淚水的小妮子嘟著嘴巴不說話,生悶氣呢。

褚祿山隻得笑著說道:“才三歲多點兒,說話比一般孩子晚了許多,不過開口第一個字就是‘爹’,把我給樂壞了。會走路半年了,不過喜歡黏人。”

褚祿山揉了揉他閨女的紅撲撲臉蛋,笑道:“來,喊咱們世子殿下一聲‘爹’。”

徐鳳年哭笑不得,斥道:“滾你的蛋。”

小妮子還沒怎麼懂事,卻已經知道護短,朝這個對自己爹凶言凶語的大壞蛋鼓著腮幫,不呼氣也不吸氣,很快小臉就漲得通紅。

褚祿山哈哈笑道:“這可是她的殺手鐧,也不知道向誰學來的,我每次都沒轍。”

徐鳳年也被逗樂,“趕緊讓她歇一會兒,小心真閉氣過去。”

褚祿山連忙親了一口閨女的額頭,“長生長生,乖,回頭爹給你買漂亮衣裳,別生氣了。”

小丫頭抬頭朝她爹燦爛笑了笑,然後撇頭望向徐鳳年,又開始鼓起小腮幫狠狠憋氣,不過經不住被褚祿山撓癢癢,很快就破功,隻好躲在褚祿山懷裏就是不看徐鳳年。

徐鳳年捧腹大笑,“呦,是怪我沒見麵禮吧?小長生,你可知道我送了你爹一個正二品的北涼都護,這份禮還嫌輕啊?得,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以後我要是有了兒子,就讓你做兒媳婦。”

褚祿山一臉狂喜道:“殿下,祿球兒可就當真了啊?”

徐鳳年點頭道:“你當真就是。不過前提是你閨女別女大十八變。”

褚祿山激動萬分道:“放心,我家長生隨她娘,以後醜不到哪裏去!”

褚祿山轉頭道:“袁左宗,齊當國,你們倆可得幫我作證,萬一以後殿下反悔,我就得靠你們兩個仗義執言了啊!”

袁左宗起身道:“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