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矣,而一個勢單力薄的將軍回到京城又能做什麽?
是以將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卻不知道他常年被藥毒控製,那毒深入骨髓,早已經無可救藥。
是以,就算她救,還是不救她,就算她犧牲還是不犧牲,他最後都隻有一個結果。
人生太多悲哀的是,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卻被寄予重望,一遍遍讓他不要放棄不要放棄,最後還要眼睜睜看著她以肉作墊……白慕言閉上了雙眼,不願再想下去,那般的情景太過慘烈,他不願在這樣的夜晚再想起。
“阿螢倒是好興致,一人躲這裏來了。”白慕言斂了眸底的情緒,換上一副輕鬆自如的表情,緩步靠近她。
葉螢砸巴了一下嘴唇,隨意揮了揮手,“陛下,您把我叫得太親切了。”
“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麽?”
“……”
葉螢眸心定了定,抿緊了唇,說不出話來。
白慕言見她被自己噎住了,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自己,眸光深澈,像一潭被月光照亮的碧水,無聲攝人。
“他們可以叫你‘阿螢’,為什麽我不可以?”白慕言已經走到高坡之下,仰起頭對上她的眸,眸光帶笑,也有調侃。
“……”葉螢仍舊答不出話,許是“露華濃”酒勁太大的緣故,眼前的東西都像蒙上了一層輕紗,讓人看不真切。
唯有那雙帶了隱隱威嚴和笑意的眸子在眼前,伺機而動。
葉螢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兒。
可是她真的是醉了,群臣的敬酒何其兇猛,就算將體內的酒精被逼了出來,但還是殘餘了三分。
三分,對於一個平日滴酒不沾的人來說,醉,足夠了。
“今晚的宴席可還算盡興?”白慕言並沒有立即走上高坡,而是站在高坡之下和她對話。
高坡其實並不高,他可以輕而易舉看進她的眼睛裏。
“無聊。”葉螢狀似翻了個白眼,臉上盡顯少女姿態。
她雖然是身襲類似裙子的衣裳,可是此刻一頭長發盡數披散下來,眉眼烏黑,唇色嫣紅,舉手投足之間依然帶有從軍之人的幹練,以及經過沙場磨礪的利落冷凝,遠遠看去,隻覺她雌雄莫辯,讓人生出探究之心。
白慕言聽到葉螢這般不屑的話語,愉悅一笑,再出聲時似乎帶了點惡作劇的口吻,“可是你還是逃不過皇太後給你的賜婚啊。”
“誰?”葉螢驀地睜大了眼睛,溢出一絲殺氣。
白慕言難得看到她明顯外露的情緒,不由來了點興致,但並沒有進一步激怒她,而是轉了話鋒,“為什麽不用我給你的信物?”
那種情況,明明應該用他給她的承諾抵擋,就算提前暴露了她的立場,他自認也能兜得住。
……就可能會在毒發的時候來得兇猛一點兒罷了。
“為什麽……”葉螢好像又一次被他問懵了,喃喃了幾句之後,觸到懷中的青竹蜜蠟,一把拿了出來,“你是說這個?”
白慕言實在沒有想到她會貼身攜帶,微微睜大了眼睛,心中有些微異樣的情緒湧起,喉嚨間模糊不清地“唔”了一聲。
“他們還不配。”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白慕言心底徹底悸動了一下。
他擡眸看向她,卻見她說著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好像在旋轉,就連那人的眉眼也變得遙遠,幾不可觸及。
她仰頭看向身後似銀盤般的月亮,整個人都沐浴在光芒之下,長發隨風飄揚,揚起流暢的弧度,瞇了瞇眼,“今晚月色真好啊。”
而後,仿佛支撐不住那般,她雙眸半闔,腰肢後仰,從巨石上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