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抬手便甩了個暗器,正中江世寧腦門,把紙皮人閣下又砸回了地上,似乎很不耐煩。

江世寧艱難地扭頭看了眼暗器:呸,雞骨頭!

紙人消停了片刻,再度想起什麼般垂死掙紮起來:“打個商量,明晚能別在我臉上糊兩團紅粉麼。”

薛閑這回更懶,隻答了一個字:“不。”

江世寧:“……”

所謂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如果不是薛閑幫他弄了這副紙糊的身體,他還不知渾渾噩噩地在哪處飄著呢。

不過單是這件事,江世寧就有些想不通透——

徽州地廣,閑置的空宅不少,隨便一間都能供他暫時棲身,他卻偏偏挑了江家醫堂這麼間燒禿了的廢屋,也不知是中了哪門子邪。況且,薛閑來這兒的第一天就說過,他來辦一件要緊事。可四天過去了,除了吃,他隻幹了一件事,就是順手幫江世寧剪了個紙人。

總不至於要緊事就是剪紙人吧?

江世寧薄薄一片在冰涼的地上貼了一會兒,再度想起什麼似的詐了起來。

薛閑脾氣不好,兩回一來就不耐煩了,第三回直接堵到:“再開口剪了你的嘴,有話明早再說。”

江世寧急忙道:“最後一句。”

薛閑瞥了他一眼:“你一說話我就腦仁疼,聽多了要癱,閉嘴。”

“方才我進門後頭好像跟了人,我進院牆的時候瞥了一眼,似乎是個和尚,腰裏掛著銅錢串子,我估摸著,這會兒該到門口了罷。”江世寧說完一腦袋栽回地上,紙人便再沒了動靜。

至此,他今天的時辰就用完了,直到天黑,他都不能動彈也不能開口,頂多能當個旁觀。

薛閑:“……”

和尚跟著鬼,能幹什麼?

一個腰眼裏掛著銅錢串子的和尚跟著鬼,還能幹什麼?

這麼要緊的事情你個書呆子他娘的不早說留著過年?!

以薛閑這暴脾氣,要放在以往手腳便利的時候,能把江世寧連同整間院子送上天。現如今,他卻隻能麵無表情地透過窗窟窿,看到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了開來。

這年頭,靠嘴皮子功夫混飯吃的神棍到處都是,薛閑也沒少見,也知道當中有些人確實會幾手三腳貓的工夫,辦不辦得成事得看經驗。所以越是老東西,越不好糊弄。

所以,當門外的和尚一腳踏進來時,薛閑便先鬆了一小口氣——來人出乎意料的年輕,看得出不是個空架子,但也實不到哪裏去。而當他以過人的目力遠遠掃過那和尚掛著的銅錢時,便徹底放心了。

越是有真本事的人,手裏的銅錢鎮過的邪煞也越多,遠遠看去,和一般銅錢區別很大。銅麵上浮著一層精粹的亮光,油皮似的均勻裹覆著。雖然有人能靠些不上台麵的法子仿出這層黃亮皮子,但那頂多能障一障普通人的眼,對薛閑可不起作用。

門前這年輕和尚倒好,連仿都不知道仿,腰間那串銅錢別說亮黃的油皮了,連銅皮都快磨沒了。也不知是從哪裏翻出來的,說不定一次都沒正經用過。

就這樣還想下山混飯吃?靠什麼?靠臉嗎?

薛閑暗自嗤了一聲,安安心心地將食盒擱下,隨手疊了道障眼法,將其變成一段帶著燒痕的木頭樁子。

他無聲無息地朝椅背上一仰,高瘦的身形便瞬間塌了下去,眨眼的工夫,也變成了一張透薄的紙皮,隻是邊緣比江世寧光滑得多,畫得也比他精細許多,臉上也沒有多兩坨紅粉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