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手杖站定,又對劉衝笑了笑,癟著嘴嘟囔道:“衝兒能幹,去屋裏幫我拿個木凳來。”

劉衝點了點頭,剛要進屋,就聽老太又補了一句:“對了,還有燈籠和元寶。”

傻子在同一時間裏大約摸隻能專注於一件事。老太連著吩咐了三件事,對傻子劉衝來說,有些過於複雜了。他一腳跨在門裏,一腳跨在門外,愣愣地看著老太,用力的咬著字,道:“木凳……元寶?”

老太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又笑眯眯地道:“唔,衝兒聰明。”

劉衝回以一個泛著傻氣的笑,忙不迭地進了屋,片刻之後,一手拿著木凳,一手拎著一個碩大的布兜,走了出來。這傻子兩手被占了地方,似乎就不知怎麼跨步了,在門檻兒邊上躊躇了片刻,才勉強跨出來,還踉蹌了一步,才把木凳和布兜都遞給老太。

他約莫是想幫著把木凳放穩,把布兜打開,然而因為手腳笨拙,木凳差點被掀倒了,布兜的活結一不小心被他扯成了死結。也不知是真來幫忙的,還是來給人添亂的。

然而老太卻並未顯出半點兒不耐煩,依然癟著嘴對劉衝笑著,說道:“再去屋裏拿兩個燈籠。”

劉衝大約覺得自己受到了嘉許,更是積極,“哎”地應了一聲,便轉頭去屋裏翻找了一番,沒多會兒,便提了兩個紅燈籠。

“小年了,該把這白燈籠換下了。”老太教著劉衝把門邊的燈籠換成喜慶些的紅色,便又坐回了木凳上,眯著眼拆著布兜上的死結。

好半天,才拆開。

布兜四麵一散,裏頭成堆的紙元寶便攤在了地上。

老太小心地從衣兜裏摸出一根火寸條,從摘下的白皮燈籠裏借了點火,而後丟在了那堆紙元寶上。

溫黃色的火焰瞬間躍起,那成堆的紙元寶仿佛被吸幹了精氣似的,瞬間癟了下去。其中有一枚邊角上的元寶沒被火燎著,倒是被風吹攪到了梁柱旁,玄憫悄無聲息順手一抄,那紙元寶便落在了他手裏。

玄憫將紙元寶翻得底朝天,果不其然,就見元寶底端寫著幾個字,就衝那五馬分屍似的寫法,一看便知是出自傻子劉衝之手。

薛閑夠著腦袋眯眼辨認了一番,發現寫的是一個人的名字——劉賢。

他登時想到劉衝房裏那辨不出字跡的元寶,心說:難不成寫的就是劉賢?

可仔細想來又不大一樣,劉賢二字,劉衝這會兒寫得清楚,怎的換了時間就寫成一團漿糊了?看那墨跡的糊樣,絕不隻有兩個字。

玄憫看完元寶下的字,又鬆了手。那紙元寶再度被風吹攪回去,剛好趕上了最後一點兒火舌,被舔了個一幹二淨。

老太一邊用手杖扒拉著餘火,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今年身子骨不大爽利,腰彎不動了,這紙元寶啊比舊年少了些,你將就著用。”

劉衝坐在門檻上,安安靜靜地聽著。剛聽了兩句,便轉頭跑回了房裏,抱了一小遝黃紙出來,埋頭在膝上折起了東西,邊折邊道:“我……我會,我來。”

老太轉頭看著他,眉眼在火光的映照下,溫和中混雜著些心疼。

劉衝做別的有些笨手笨腳,折起元寶來倒是熟練許多,可見沒少幫忙折。他折好一個,托在手心,抬頭衝老太笑,一臉想要被人誇獎的憨傻。

老太也對他笑開了一臉花:“我衝兒折的元寶比我折的好。”

“喏——”劉衝把元寶遞給老太,示意她扔進殘火裏燒。

老太擺了擺手:“不忙,下回燒一樣的。沒寫名字,不好燒,燒了也不曉得是誰的,你祖爺不曉得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