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閑聞言,皺起了眉。
他忽地想起剛進江家廢宅的那天,偌大的宅院殘瓦遍地,枯草橫生,寂靜陰冷。明明白日裏沒少照太陽,卻始終壓著股沉沉的哀怨。他順著風落進院裏的時候,剛巧和坐在角落裏的江世寧對上。
這才感覺到,那哀怨俱是從這野鬼身上散出來的。
隻可惜江世寧這野鬼糊塗得很,隻記得生前種種,卻忘了死後的。
薛閑問他:“你在這幹窩著作甚?死了就該投胎去,在陽間幹耗著錯過了時辰,那可就投不了了。”
江世寧茫然了一會兒,道:“哦,等爹娘一道上路。二老年紀不小,我得照應著。”
薛閑當時就覺得這野鬼生前大約讀書讀壞了腦袋,聽聽這都是什麼夢話。
“那你爹娘呢?”薛閑一臉牙疼地問道。
江世寧歎了口氣,道:“估摸著走錯門了,無奈我沒個正經身子,連這院門都出不了,找也無處找。”
薛閑盯著他看了會兒,道:“行吧,我勉為其難幫你一把,不過有個條件。”
“說。”江世寧幹脆道。
薛閑:“屋子借我住幾天。”
……
自打薛閑給了江世寧一副紙皮身體,他便夜夜在鎮上尋人,三天的工夫,快把鎮子走上兩圈了,仍然一無所獲。
先前薛閑還猜想,說不定江家二老已經先一步上路了。但是這會兒,他聽了劉師爺這一席話,卻突兀地冒出來一個模糊的想法。
正當他想重新順杆爬,爬回禿驢肩膀跟他說一聲時,前廳裏的兩人又有了動靜。
就聽劉師爺道:“對了,上回說我得了個雅物,打算請老友來品咂品咂,差不點兒忘了。走走走,去後頭。”
薛閑一聽,連忙伸手捅了玄憫一記。
不過紙皮捅人,力道著實不大,與其說是捅,不如說是撓。
玄憫腰間被孽障撓了一下,眉心微蹙。他剛要轉身跨過門檻兒離開這處,就發現自己身後直直地站了個人。
☆、第11章 空磨盤(二)
此人眼珠子異常黑,連一星光亮都沒有,鬼氣森森。眼下兩抹陰影,襯得煞白的皮膚也泛起了隱隱的青。這麼冷不丁地打上照麵,著實有些瘮人。若是換成尋常人,轉身就碰上這麼一位背後靈,指不定當場就要驚得蹦上房梁了。
然而玄憫和薛閑顯然都不是尋常人。
這兩位一個膽大包天,一個八風不動,活了小半生大約也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
於是,這冰渣子似的禿驢和他腰間兜著的那個孽障,用近乎同樣的麻木臉,麵無表情地盯著來人。
來人綠著臉朝後仰了仰脖子,拍著心口嘀咕:“怎的突然轉頭,嚇死我了。”
玄憫:“……”
薛閑:“……”這書呆子果然讀書讀傻了腦子。
站在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江世寧。
薛閑在看到他的瞬間還略微有些發愁,心說:要讓這書呆子聽到劉師爺剛才那番話,指不定就要擼袖子去前廳幹架了,也不知這蘆柴棒棒能不能打得過那倆老東西。
然而這會兒一聽江世寧的口氣,他便知道,江世寧應該是沒聽見議論他爹娘的那些昏話。
對此,薛閑還是有些慶幸的:至少不用擔心這書呆子會上門找死了。他趴在玄憫袋口邊上,非常嫌棄地衝江世寧驅趕了兩下:“趕緊轉頭,快走快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