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說:得,又來了!

於是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拖長了調子衝玄憫道:“別說話,也別問我是誰,更別問你自己是誰。你聽我的,抬起你的手,先摸一摸你的左脖頸。”

玄憫不是個容易輕信旁人的人,若是換個人這麼衝他說話,他定然理都不會理,先把人收拾了捆紮在一邊,再想別的問題。可他手腕上纏著的這玩意兒語氣實在太過理直氣壯,不像在胡說。

況且……這孽障看起來一掐就斷,一捏就死,暫時也興不起什麼風浪。

於是玄憫麵色冷冷地看了他片刻,終於還是照他說的,抬手摸了摸左脖頸。

薛閑抖著爪子,大爺似的指揮著:“手短還是怎麼?再往上挪一點點,嗯,就是那,摸一下,醒過來前別跟我說話,不太想白費口舌跟你瞎聊。”

他自己在江底被短爪刺激了一番,頗為氣不順,此時但凡逮住一點兒機會就要嘲玄憫一頓,可見是個蠻不講理的。

他仰著臉,看著玄憫摸上了頸側那處蜘蛛模樣的痣,如同前一回一樣,小痣周圍的血絲漸漸收了回去。血絲收回的過程估計並不好受,玄憫蹙著眉闔上了眼,靜靜坐了片刻才重新睜開雙目,眼神中的一絲防備隱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麵無表情的臉和莫名有些無言的目光。

一看他這模樣,薛閑就知道他已經犯完了病,又想起來了。

薛閑放鬆了腦袋,繼續愛答不理地盤曲著,懶懶地問道:“你這睜眼就忘事的毛病怎麼來的?回回都得這麼折騰一番才能想起來,麻煩不麻煩?”

玄憫沒回答,隻垂著目光看他。

先前沒弄清狀況,他也沒細看,這會兒才發現,這孽障有頭有尾,須爪齊全,看那腦袋,似乎是個龍形。隻是他可從沒見過這麼……細小的龍。一身軟鱗不說,下半身還不得勁,細細嫋嫋的一條尾巴約莫還未有知覺,無法像前半身一樣卷在腕上,而是軟軟地垂掛下來。

玄憫無甚表情地看了片刻,伸手拈住了那孽障垂掛著的尾巴,細細尖尖的,拈在指尖觸♪感頗有些奇特。

薛閑斜睨了他一眼,“嘖”了一聲,冷哼道:“放開,幹什麼?禮義廉恥都喂狗了麼,哪本書教你上來就亂捏人尾巴了?”

他下半身雖然毫無知覺,別說這麼拈著了,就算被掐了,估計也沒什麼疼痛的反應。但是疼不疼癢不癢是一回事,威嚴是另一回事,好好一條龍,被人這麼捏著尾巴尖,像什麼樣子?

要不是他現在不得不倚仗著禿驢代步,他一爪子能把這不知死活的玩意兒掀到南海去。

玄憫自然不是什麼玩心重的人,事實上他連玩心都沒有。隻是覺得一個睜眼的工夫,這孽障就變成了這番模樣,頗有些出乎意料。

“你又從哪兒擄來的殼子?”他淡聲問道。

“什麼叫擄來的?”薛閑瞪他,“我能忍受旁人用過的殼子?”

玄憫聞言,摸了一把腰間的暗袋——金珠沒了。

“這便是你的本體?”他說的是問句,語氣卻平得如同總結。

薛閑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既已拿回了本體,為何還纏在我腕上?”玄憫垂著目光瞥了他一眼。

倒不是他真的打算讓薛閑離開,畢竟他懷裏的那張薄紙上明明白白寫著“尋人”,而薛閑身上的東西和薄紙上所記的一些東西有關聯,他自然是不會隨隨便便放這孽障走的。

但這是他的打算,於薛閑來說就有些講不通了。畢竟薛閑先前三番五次要跑,可謂前科累累。依照那孽障鬧得不行的性子,應該趁著他不省人事時撒腿溜走才對,這麼老老實實地纏在腕子上等他醒,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