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2 / 3)

還是去年暑期,南明高中組織師生海島旅遊,她硬是擠出一千錢塊,作為兒子自費的部分,也為了讓他多跟同學來往,不要天天打拳變得性格怪僻。

“沒關係,我早去過許多地方了!”

“是媽媽對不起你!而以我現在的收入,是一輩子都買不起房子的。我會在小書店附近租套公寓,讓你住在漂亮幹淨舒舒服服的家裏,這也是媽媽很多年的心願。而那筆拆遷補償款,是將來供你讀大學的費用。”

代價則是餘生必將在輾轉流離的房客生涯中度過。

司望低下頭來,靜靜地依著媽媽,聽著她血管裏的聲音。開春不久,何清影拿到了拆遷補償款。這棟房子就要拆掉了,變成跟周圍同樣的廢墟,兩年後將成為一個高檔樓盤。司望舍不得老宅,還有他在牆上畫的櫻木花道,窗台上刻的古典詩詞,窗外那棵大槐樹會不會被砍了?在這個狹窄的屋子裏,有著他七歲前記憶中的爸爸。

搬家那天,東西並不多,許多垃圾早被何清影扔了--其中有不少丈夫的遺物。司望幫著搬運工一起抬家具,壯勞力似的忙前忙後,鄰居們都說他越來越像當年的司明遠。

晚上,何清影母子終於住進了新家,在荒村書店附近租下的二居室公寓,裝修與家具都很齊全,衛生間與廚房也都不錯,那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家。司望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臥室,媽媽給他買了張新的單人床。

幾天後,何清影走進兒子的房間,替他收拾換季的衣服,司望突然掀開被子說:“媽媽,我為你梳頭吧?”

“晚上梳什麼頭啊?”

“讓我為你梳嘛,我還從沒給女孩子梳過頭。”

暈,兒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何清影欣然坐在鏡子前,司望裸著上身爬起來,拿起一把牛角梳。他笨手笨腳地才幾下,她就疼得直叫起來,又回頭摸了兒子的胸口說:“望兒,你不冷嗎?”

“不冷啊。”

想必是他平時打拳習慣赤膊,何況這些天也已轉暖。

“媽媽是不是老了?”

“沒有啊,你還年輕著呢,頭發也像年輕女孩又密又黑,讓我給你梳兩根小辮子吧。”

“那對你難度太高了,讓我想想看啊……我有三十年沒梳過小辮子了。”

“十三歲嗎?”

“哦……”

何清影欲言又止,卻搖搖頭沉默了下去,對她來說那一年是個禁區。

“你為什麼從不跟我說起你的過去?”

“別梳了,媽媽要回去睡覺了。”

但她剛要站起來,就被司望一把按了下去,繼續為她梳長發,俯身到她耳邊:“不敢說嗎?”

“望兒,你不是知道的嗎?你的外公外婆,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而我一直在郵政局工作,這就是我的過去。”

“再往前呢?你讀的哪所中學?小時候住在哪裏?有過什麼有趣的事情?現在還有什麼當年的朋友?”

“搬家的那天,你偷看了我的東西?”

“對不起。”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應該沒什麼疑問了啊?”

雖然,何清影的嘴上不緊不慢,心髒卻快要跳出胸口了。

兒子從床底下掏出本相冊,套在一個防塵的密實袋裏。相冊的紅封麵發著黴爛味,翻開第一頁是張已近褪色的彩色照片,有個少女穿著連衣裙,站在郵政學校的牌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