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冰冷的刀尖,橫在張鳴鬆的咽喉。
他的手指卻在顫唞,無論如何都切不下去,雖然在夢中重複了無數遍,包括殺人後鮮血四濺的畫麵。
畢竟,毒死一個人,與親手拿刀殺死一個人,感覺完全不同。
“該死!”
刀子卻掉到了地上,馬力抽了自己個耳光,將近二十年過去,怎變得越發懦弱?
“小子,不要手軟,殺了我吧!”想不到的是,張鳴鬆卻主動哀求起來,“我的學生司望,他已拿到了所有證據,明天整個學校都會知道了,即便校長與老師們不相信,也會有人去調查那些早就畢業的男生,到時候隻要有一個人說出口,就會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啊,要不是因為我是殺人犯,早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被警察抓起來不算什麼,我怕的是被學校開除,就像申明老師那樣,被所有人拋棄--校長、老師、學生、家長……我是南明高中的特級數學教師,培養了無數的高才生,還有十幾屆的全市理科狀元,我是全市教育界最大的明星,每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哪怕是最傲慢的局長與區長,都想盡辦法讓他們的孩子來被我補課。”
馬力咬破了嘴唇,重新撿起刀子:“我明白了,司望也早就明白了,你的弱點--名譽!”
“與其丟失名譽與尊嚴,遭萬人唾罵,不如就這樣死了幹淨!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吧……來啊,殺了我啊!你還是害怕了吧?所有漂亮的男孩子,都像女孩那樣膽小吧。”
隨著張鳴鬆挑釁般的怒吼,馬力手中的尖刀割開了他的喉嚨。
第五部 未亡人 第十一章
春天。
潛伏在這南方小城有許多好處,第一是空氣清新讓人身體狀態好了許多,盡管還無法恢複男人的能力;第二是可以在街邊小店找到修電器的工作,電子工程專業的他可是行家裏手;第三是這裏看不到通緝令,馬路上幾乎連警察的影子都沒有,更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許多個深夜與淩晨,他依然會從噩夢中驚醒,見到那張二十五歲的臉,風華正茂,英姿勃勃,閃著明亮的目光,隨時都要成為萬眾矚目的人物。
路中嶽夢見自己被這個人用刀刺死。
鮮血在眼皮底下奔流,迅速染紅整件衣服,倒在街頭被眾人圍觀,就像一條被車撞死的中華田園犬。
每次這樣醒來,他都會衝到鏡子前,看著自己四十多歲的臉,看著額頭與眼角的皺紋,日漸稀少的頭發,還有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個人的名字叫申明。
路中嶽第一次見到他,兩人都隻有十五歲。1985年的南明高級中學,記憶中無比荒蕪,除了旁邊的鋼鐵廠,似乎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唯獨教學樓與宿舍都是新的,那年頭無數人打破頭都要擠進去--中考成績一般的路中嶽,通過老爸走教育局的後門,多交了些讚助費,這才被塞進了南明高中。
申明剛來學校報道,穿著土得掉渣的白襯衫藍褲子,跑鞋都洗得發灰,書包一看就是舊的,很像別人用剩下來的那種。但他的目光很特別,盡管總是故意躲避別人,但隻要一跟人四目相對,就會令對方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