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還是很好找的,一進荷花路,就隱約能看到裏麵那棟最高的琉璃屋頂。但是車停下後,夫妻倆卻誰都沒下車,車室一時寂靜無比。
“一會兒,見到那個孩子,我們要說什麼?”阮書翎問道。
當年高原走丟,不乏她照顧不周,自己的孩子本該親力親為的,卻因為覺得孩子夠聰明,就忘了他才是個五歲孩子的事實,這完全是她一個做母親的失職所造成的。
“我也不知道。”高鐸庸心裏比阮書翎更愧疚。
當初家裏在國外安頓下來後,他就開始聯係國內找孩子,就在離他們老家不遠的小村子裏,有個病死的流浪孩子。當然村民見他可憐,就把他埋了,等他偷偷趕回國內挖開墳塋時,孩子已經麵目全非了!但是從殘破的衣物可以看出,就是當初高原走失的時候穿的那一件。
他就算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忍著悲痛把孩子火化,埋進了高家的祖墳。但對著家人,他一直說沒有消息,直到國內形式好轉,和國內的親戚聯係上後,阮書翎請他們幫忙找找孩子。
沒想到過了不久,他的表弟還真有消息了,看著那個和他有幾分像的孩子,又知道些家裏情況,他就潛意識的不想去驗證這個孩子的真實性。比起一壇冰冷的骨灰,當然是這個活生生的孩子更能安慰人心,為了家人,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如今知道親生兒子可能還活著,他就特別痛恨自己當初的懦弱,如果他堅持尋找,也許也不會一家分離二十年。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這二十年來,孩子在外麵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正當倆人躊躇的時候,田家的大門開了,高原把他的二八大架子從小腿高的門檻裏搬出來,回頭又把大門關好。他從兜裏掏出張紙,裏麵都是田恬想吃的東西的明細,他心裏計劃了一下路線,剛要蹬車離開,就聽見有人叫他。
“高原!”
他回頭看,見是阮書翎倆人,心裏就明白他們是來做什麼的了,他道:“這裏說話不方便,前麵有間茶室,我們那裏說吧。”說完,他蹬車就先離開了。
阮書翎見他走就想跟著他走,高鐸庸示意她上車,剛才來的路上他看了一眼,那間茶室在荷花路的頭上,離著這裏不算近。
等他們到茶室的時候,高原已經先到一步在包廂裏等他們了,這時服務員送來茶點,高原說:“我按照記憶點了幾樣你們愛吃的東西,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合你們的口味了,不喜歡的話你們再點一些吧。”
高原說這些,也是給他們透點底細,他可沒功夫跟他們玩什麼驗明正身的把戲。
夫妻倆一看,可不就是以前家裏最常吃的那幾種,但到了國外後,就多少年都不吃了。如果說這是誰的陰謀,那就得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打算,他們自認還沒重要到那個地步。所以真相就隻有一個,這個高原,真的就是他們那時走丟了的兒子。
“你還。。認識我們?”高鐸庸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叫高鐸庸,xx年臘月二十四生人,這位女士叫阮書翎,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你們是在xx酒店舉辦生日宴會的時候相識的。你的左腰上應該有一處槍傷,是德國xx手-槍近身造成的穿透性傷疤,阮女士左後腦勺缺一撮頭發,至於為什麼少一綹頭發,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我每問一次,高先生當天就要去睡書房。”
阮書翎是常年盤發的,在外表看來,是沒有任何異常的,但是她自己和高鐸庸都知道,她的頭發確實是少一撮。因為她特別在意自己的儀態,所以除非是回臥室,她是從來不會散發的,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這件事連她的父母和公婆都不知道。。。因為這個頭發沒的很不光彩,是和情敵起糾紛時被拽掉的,要不每回提起這事,高鐸庸都會被殃及池魚呢。
高鐸庸的槍傷和她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是老派的紳士,思想比較保守,不會做出什麼衣冠不整露出疤痕讓人看到的事情。很多人倒是知道他受過槍傷,但絕對不會這麼清楚。而他受傷的時候,正是他們舉家搬遷的前一個月,那時候兒子總是擔心的守在他的床前,大人們說話也多少聽到了一些。也正因為他受傷,家裏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這才疏忽了孩子。
“那天,你是認出我來了麼?”阮書翎問道。
高原點頭,說:“是的,您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那為什麼不和我相認呢?”
高原笑笑,沒說話,低頭喝茶。阮書翎想起那天說的話,一臉頹然的縮回了椅子上,是啊,她說她有兒子的。
“對不起。”她喃喃的說道,為當時的疏忽大意,也為了他這二十年漂泊在外。
高原說:“不必和我道歉,我並不怨恨你們,反倒慶幸自己有這段經曆,不然我也不能遇到我的愛人!我現在很幸福,所以不想去執著什麼,如果你們現在的家庭也很和睦,我也不希望因為我而打破這份寧靜。與其尋找我這個失蹤二十年前的親兒子,不如珍惜孝順在眼前的,別寒了愛你們人的心。”
高原什麼時候這麼大度這麼善解人意了,這麼陽春白雪,怎麼看著跟做夢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