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在依有些飄雪的後院,就著冰冷的鼓麵起舞,踩踏出一連串急促的節奏,比起紅玉的嫵媚動人,或許我更喜歡借著節奏去自己編排從沒有人嚐試過的動作。

紅玉的媚態我學不來,隻有在技巧上下功夫。

第一次的表演,我瘋狂的在鼓麵上騰躍,旋轉,手臂柔軟的揮舞,帶動纏於臂上的輕紗漫天飄零,劃成一團紅紋一般的球,連著鼓麵,包裹著人,濺起飛揚的雪,撚動零落的梅,紅紅白白飛揚漫天,在光影眼花繚亂得激射中,賺足了男人們的眼球,更將寒飛雪這個名字,揚出了荊州,揚去了不知何方。

從那天起,前來看我跳舞的男人,開始有了各種各樣的口音,有的我能聽懂,有的我什麼都聽不懂。

不管聽得懂或聽不懂,不管他們長途跋涉了多久才跑來,美其名曰專為看我一舞。有常四娘這個門神擋著,閑心當然沒那個必要操。

我依舊每七天出來隔著簾子在前堂彈一首曲子,依舊每個月在後院跳一支舞。

何人掏錢何人來看,我絲毫不關心,因為常四娘說,為了我的安全考慮,不會給任何人與我單獨見麵的機會。

是啊,不與男人單獨見麵,也就不會對任何人動心,更不會私收他們的錢,再做出像碧瑤跑路,紅玉私奔這樣的事情來。

常四娘思慮甚周,怪不得生意一直火爆,而姿態越高,男人們開的價錢也就越高,而開的價越高,就越要吊他們的胃口,既給他們希望能與我單獨一見,又一直各種理由拖著不付諸行動。

此等清閑,我是非常樂意,但要求的人越來越多,身份越來越特殊,常四娘漸漸也招架不住,便又立了個規矩,每三個月我可以邀請一位客人單獨說話,沏茶念詩什麼的,但出的錢必須是所有人裏最多的,出過了錢沒能排上,這錢也不會退款。

雖說如此霸王條款確實嚇跑了一部分人,可有些人卻任憑怎樣,都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還記得第一次純粹意義上的見客,是在十六歲那年春天。見的這個人,也是一直給常四娘施加壓力,逼得她不得不改規矩的那個人。

起初我以為是哪地方的權臣,一見之下,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後生,長的眉清目秀,白白淨淨,乍一看,姑娘家一般文靜。

對於單獨接客,我本是沒什麼經驗的,不知該要說些什麼,隻是問他需要我做些什麼。

那後生也還客氣,一直笑眯眯的,規矩的坐在椅上,也沒有說什麼輕薄的話,也沒有做什麼輕薄的舉動,隻是問了我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姑娘,聽說你是從小在這憶盈樓長大的?”這位姓王的公子哥,不僅人長的秀氣,說起話來也溫和鬆軟的極是好聽。

我一邊煮茶一邊答道:“是啊,四娘說,我是在憶盈樓門口被她們揀到的,那時候才剛滿月吧。”

王公子一合折扇,輕輕一歎,說道:“以姑娘如此才貌人品,實不該遭此大劫。不知姑娘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道:“我的命,是四娘救回來的,她便就是我的親娘。以後該要怎樣,自然是全聽她的。”

王公子眉梢微微一挑,問道:“姑娘難道從沒想過,離開這風塵之地,重新開始嗎?”

我搖頭道:“何為風塵之地,何為重新開始。作為女人,不論身處何地,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嫁人,生子。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遇上怎樣的人,但起碼我在這憶盈樓,坐山觀虎,還算是安全。公子你說是嗎?”

王公子一笑,展開了折扇,雙眼緩緩合上,說道:“身處於煙花風塵之地,卻能洞悉人心,看得這麼通透。姑娘,恕我直言。你根本就不是青樓女子,或者,你的心從來就不在這憶盈樓,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