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在映著她臉孔的玻璃上輕輕劃動,仿佛要在上麵畫下她的輪廓、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他笑起來,透過玻璃的倒影看她,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
“算了。”這句話聽上去有點苦澀,但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
從來沒有。
第二天早晨,項峰依舊是被梁見飛關門的聲音吵醒的,不過這一次她其實關得很輕,生怕吵醒他似的,但他……還是醒了。
他洗澡、刮胡子、吃早飯,跟昨天一樣,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十一點,他開車去梁見飛辦公室樓下,打算約她吃午飯,然後一起去電台直播。車開到停車場,遠遠的他就看到梁見飛上了一輛車,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他認識,是池少宇。
他坐著,木然地看著那輛車轉彎、經過他眼前、然後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項峰降下車窗,從置物箱裏找出半包煙,點了一支,抽起來。他曾經是個煙鬼,但是後來戒了,沒有人叫他戒,隻是因為他不喜歡被控製的感覺,他不喜歡被任何人、事、物控製,或者準確地說,他痛恨依賴。他的意誌力很堅定,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吃驚,原本一天要抽兩包煙的他,竟在半年時間裏完全戒了,不是一支也不抽,而是他可以自由控製自己的意誌力,不會為煙癮所屈服。
可是現在,他又有一種被控製的錯覺,總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牽動他,那種力量,叫□情。
他的筆下有過很多愛情故事,不過當然,在他的小說裏,愛情永遠不可能是主角,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所以就算再回腸蕩氣、曲折離奇,那也隻是故事。他本人基本上也沒經曆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或者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會把感情放在重要位置的人,他出自一個由破裂婚姻導致的破碎家庭,所以對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認識過於世故,總是抱著寧缺毋濫的態度。不能說他從來沒有對愛情抱有什麼幻想,年少的時候當然有過,可是隨著時光的推移已經變得很少了,甚至完全消失殆盡。
直到,梁見飛出現在他麵前。
他起初不覺得那是愛情,他認為自己隻是對她感興趣罷了,不是男人對女人,而是單純的人與人之間的興趣。可是感情一旦在心中萌芽,就像慢性毒藥一樣,當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他小心翼翼,得到了她,但又不確定,不敢確定,無論是她,還是他自己。但昨晚當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毫無疑問是愛她的——是男人對女人的愛——盡管沒有小說裏那麼蕩氣回腸、曲折離奇,但他無疑是愛她的。
這種愛跟十幾歲的時候不同,並不是浮於水麵,而是沉於湖底。
所以,梁見飛就像煙,隻不過,是一支戒不掉的煙。
十二(中)
“嘿!嘿!嘿!各位收音機前的聽眾朋友們你們好嗎?我是徐彥鵬——我、又、回、來、了!”
項峰抬起頭,向身旁這位搭檔投去了注視的目光,這目光中包含了很多內容,不解、錯愕、無奈、習以為常……仿佛用一百個光怪陸離的詞語來形容也不為過,並且他覺得,坐在彥鵬另一邊的梁見飛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她正對前者投以同樣的目光。
“趁著農曆新年的假期,本人決定出門去銀河係旅行,但沒想到我一離開地球,火星就撞上金星啦!”徐彥鵬聳起眉毛,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邏輯,”梁見飛好笑地瞪他,“火星撞金星跟你離開地球有什麼關係?”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