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彬的生身父親,一個名滿開封卻素來老實忠厚且與世無爭的漢子。
這樣一個人自然無需提防戒備,由是韓彬開心地跑了出去。
韓忠默然不語,隻咧開嘴角,憨厚地笑了笑,隨著這一笑,左眼眶裏一個事物混著膿血流出來,“噗”一聲掉下去了。
古寺裏驟然響起了一聲驚呼,驚呼的卻不是韓彬,也不是雲初或者安爭,驚呼從後院傳來,聽得真切,那是韓老爺子的聲音。
與此同時,韓忠伸出右手,自腹腔裏擎出一柄三尺長的彎刀來,烏光閃處,對著韓彬當頭斫去——血腥味橫在他身前,跟在他身後,伴在他身側,從四壁裏一起湧來。
韓彬早就嚇傻在當場,呆呆地看著那刀帶著勁風向他頂門劈來。
八寸!五寸!三寸!
“鐺!”空氣裏驟然爆出一聲響,如金石交鳴,卻是雲初飛掠而來,千鈞一發裏擋在韓忠與韓彬之間,起左臂而向刀鋒,堪堪然架住了那一刀。
正殿裏有人“咦”了一聲,卻是一個女聲,清脆裏帶了點溫婉,她一出聲,院裏的韓忠便似被抽了魂,軟綿綿地倒下來,早化作一具腐爛了的屍體。韓彬此時也回過神來,正撲倒在在黃塵裏,抱著韓忠的屍首痛哭不已。
殿裏端坐石台之上的佛像卻不見了,火光中一個女道人正提著一把寬約四指的長劍,架在安爭脖子上。
那女道人細眉一挑,“你們最好不要動,否則我一劍殺了他。”
雲初輕哂一聲,“你殺吧!”他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飛身向西北角的黑暗裏掠去,左手一揚,自袖底擎出一樣事物來,隨即“叮”地一聲脆響,他自黑暗裏反身折回韓彬身前,到此時,那最後一個字餘音猶在——他手上卻多了一個人。
雲初手上擒著的是一個年輕道人,那道人手裏的長劍卻已經被他不知用什麼事物格飛了。
“你最好也不要動。”雲初淡然道。
“你很快。”那女道人道。
“你的毒針也不慢。”
“你卻還是要輸,因為有人比你更快。”
話音未絕,暗夜裏“嗚”地一聲輕鳴,一支短劍呼嘯而來,轉瞬間已撲至雲初腦後,那一箭太快,太勁,幾乎避無可避,饒是雲初,也隻來得及側了一側身。
所幸這一側已經足夠,那箭正打在雲初發髻上,連同發簪以及黑紗,紛紛落了下來。
雲初回頭看時,身後的韓彬已經被一柄匕首架住了腰。
來人好快!竟比利箭更快!
從韓忠的屍體被那女道人控製著走進廟門開始,形勢數變之下,不過呼吸之間。
擒著韓彬的那人嘿聲道:“放開釋蹤子!”
雲初瞥了他一眼,眼底裏狼也似地泛著綠意,“笑話!”
那人一驚,脫口說道:“怎麼是你,你還活著?”
雲初挾了那個叫釋蹤子的年輕道人退後三步,有點不明就裏,“你說呢?”
“不,不,絕不可能,”那人惶恐道,“你是人是鬼?”
“你知道的,”雲初幽幽歎了口氣,順水推舟道,“我早就死了。”
圍牆外一鉤紅月更紅,紅得竟似雲初身上那一襲紅袍。
寺門前高可參天的古樹上,也棲了一枚月,這一枚月白,溫潤柔和。樹高風緊,他棲身樹梢之上,倒是極其地穩。
樹下卻也潛著一抹白,像是那月的倒影,更像是積著的一捧雪——雪比月更白。
“是你?”樹上的月道。
“是我。”樹下的雪答。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月道。
“那倒不是。”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