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淡定清澈如故。
我的愛人,穿過熙攘人流,帶著周身塵灰,直直向我走來。
小卷抬起黃色的封鎖線,彎腰鑽出來。我衝上前去,伸手把她撈進懷中,仔細看她臉上的傷。她連忙攬住我的腰,這才站穩,抬起頭對我笑了笑,又對馬裏奧問了個好。明明一身狼狽,雙眸卻依舊是那種與生俱來的稚氣眼神。
“你不是在上班麼?誰給你報的信。”小卷聲音如常,可是這樣更讓我擔心。
看我不說話隻是看著她,小卷也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看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別找啦,我沒受傷,那些血不是我的。我們教室沒事兒,我聽見爆炸聲就讓學生趕快走,然後就和外教一起跑去幫著急救了。”
“就是那個老外?”我指了指那個被學生們圍住的胖子,“我來的時候他就跟著學生一起出來了啊。”
“拉蒙動作不敏捷,英語不利索,漢語除了不客氣之外啥都不會說也不會聽,他去幫忙照顧傷者還要我在邊上翻譯,所以我就叫他出去安撫學生算了。”小卷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和鏡子,認真地拭去臉上的灰塵和汗,慢慢跟我解釋,“本來傷的人就不太多,隻不過動靜比較大而已。你看,我不是學醫的都能進去搭把手,可見這不算什麼大事兒。就是學生們有點皮外傷,受受驚嚇罷了。”
我無言,隻是用袖子輕輕揩拭她臉上血跡。拭去血點和汙漬,她的皮膚如同最細潤的瓷麵。小卷兒仰著頭由我幫她收拾,又補了一句:“啊我好像沒跟你講過,讀研的時候我跟著社團之類的機構學過一點急救喲,我可是有一技傍身的。”
我卷起袖子,把她抱得更緊:“剛才收到消息往這邊跑的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小卷,”我有些語無倫次,實在不像律師了,“我真不知道,要是你出事了,我該怎麼辦。你總是在我身邊,我都習慣了。”
她被我抱著,安然地拍著我的後背,輕聲說:“沒事啦,沒事啦,我不是好好的嘛,我還要蹭你一輩子的飯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要後悔。”我的腔調竟然帶著哽咽的鼻音,連自己都有些驚奇。
“不後悔啊。”她柔聲說,就像哄小孩。
我慢慢鬆開她,牽著她的左手,單膝下跪。
“小卷兒,嫁給我。”
她笑著點頭說好,輕輕拉起我,踮起腳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學生們不知何時圍了過來,和馬裏奧一起賣力地起哄,鼓掌歡呼尖叫。
剛才跑得急,戒指忘在鍵盤架上了,不過有什麼關係。
我一生的唯一珍寶,正被我圈在懷裏。
我們站在化學樓下的空地上,吻了又吻。
剛才那一席話,是我至今為止最得意的陳詞。
往後的事情,一切順利。
感謝上天。
紅色的請柬把茶幾和地毯鋪成喜慶色彩,我放下鋼筆,低頭瞧著蜷在身邊的小卷兒。她方才陪我寫了半天,寫得倦了。她寫起西文熟練至極,筆下的拉丁字母流暢優雅,可漢字完全是小孩的筆跡,筆畫根根分明,轉角圓潤不說,個個字都像是圓的。她被我嘲笑了好一會兒,懶得反駁,索性躺倒下來,小貓一般呼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