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太冷,如冰如泉,將差點都要冒火的陸小鳳澆了個透心涼。似乎之前的慌急、煩惱、擔憂,這些複雜情緒,都隨著這四個字化為了煙雲。他不是第一次聽到江離說話,此時卻如同第一次聽到一般,愣愣出神。
陸小鳳心亂如麻,他仔細回想之前與江離有關的事情,卻發現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之前說過些什麼?她是什麼樣子?自己是誰?自己應該做什麼?全都是一片空白。
不,並不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花滿樓。”陸小鳳頓了頓,總算想起了好友的名字,總算回過神來。
“還好沒事兒了。”他歎息說。
接下來,陸小鳳又想起來,江離的琴,彈得也很好。雖然一藝通而百藝通,但陸小鳳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彈箜篌,彈得並不比琴差。薛冰隻會刺繡,除此之外,就是凶了,跟母老虎一樣。她並不會彈琴,更不會彈箜篌。可是為什麼,現在自己卻覺得江姑娘比薛冰好呢?這是為什麼?
花滿樓看向陸小鳳的方向,他原本皺起的眉頭舒展了下來。
四周的百姓不會受到兩邊音律交戰的影響,這件事情當然可以讓花滿樓覺得開心。而且一次聽到了三種不同樂器演奏,卻都極為美妙的音樂,這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他總是很容易滿足的,哪怕因為這種小事兒。正是因為失去了眼睛,他才能夠將心放在這些小事兒上。
“陸小鳳,怎麼了?”花滿樓臉上帶著一如既往地笑意,看向有些不對的好友。他是個瞎子,看不到江離的臉,陸小鳳也沒有特意告訴他,這位江姑娘是白發,因此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情,除了覺得江離的聲音有些特別之外,便沒有別的感受了,因此自然不如陸小鳳想得多。
陸小鳳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本來想問花滿樓,有沒有覺得江離的聲音在剛才似乎格外的好聽,但是下一秒他就意識到,這隻是一句廢話,隻能抓了抓頭皮,轉移話題說:“為什麼我總是會碰上那麼多麻煩……”便是聽一次琴,也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如果江離沒有出手,讓原隨雲和那位用簫的神秘人拚到最後,無論是原隨雲受傷,百姓受到波及還是對麵受傷,百姓受到波及,甚至兩敗俱傷,百姓受到極大影響,都不是陸小鳳想要看到的,但是偏偏他對音律一道,真的無能為力。
陸小鳳對音律唯一了解一點的,便是他會唱歌,但是嗓子不好,還隻會一句,任何人聽了一次之後,都不會想讓他聽第二次。靠著這個破鑼嗓子,想要參合到之前的琴簫對陣之中,那隻能是自取其辱。
江離能夠插手,還是她選的時機太好,當然箜篌彈得好,也是一個因素。
原隨雲與黃藥師的比鬥,已經到了極為膠著的階段,任何一點外力,都有可能成為促成他們勝負的最後一根稻草,而江離的力量,又豈止是稻草可以比擬的,就仿佛是一座山,一條河,絕不遜色於在場的兩人。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箜篌之音很靜。
樂由心生,無論是原隨雲還是黃藥師,他們的樂音之中,都包含了他們的心境,雖然黃藥師是真的,而原隨雲的卻是假的,因此有高低起伏,有宛轉悠揚,聲隨心動,音隨身動,但是江離的箜篌之音卻極為純澈,根本聽不出她的心緒。
一張描繪了煙柳繁華地的畫卷展開,分明的那麼清冷的人,箜篌聲卻顯得出奇的帶著暖意。
這一下子,竟然連帶著讓奏樂的兩人,心境也舒緩了下來。
沒有了爭鬥之心,這場角逐,自然也無法進行下去了。
原隨雲先退了一步,小指一勾,崩斷了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黃藥師聽到江離的聲音,無論如何也得給救命恩人一個麵子,而且他之前自負實力,覺得自己能放能收,到關鍵時候必然能夠收手,不會傷到附近的行人。而且黃蓉就在旁邊,若真的出問題,首當其衝,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
但後來比出了幾分真火,倒真的有點騎虎難下之勢,黃藥師想停也停不了了,還得抽手護住黃蓉。雖然不願承認自己技術不過關這點,但江離出手,倒真的算又幫了他半個忙。
黃藥師心道:“倒是沒想到這位白發女子,箜篌之術如此不凡,以後若有機會也當討教一二。看看我的碧海潮生曲,究竟如何。”
而且,之前黃藥師之所以出海尋死,便是因為觀潮起潮落,心有所感,受到啟發,打算以此創出一門曲子,偏偏之前沒靈感,心煩意亂。一時之間想岔了,生出死誌。此時碧海潮生曲已成,他也算是完成了目標了,沒有白出來遭這麼一份罪。
因此,江離出手之後,黃藥師也不多話,收了玉簫,轉身便去逗自家蓉丫頭了。
黃蓉服了藥,不肯睡覺,反倒是精神好多了,咿咿呀呀的說著除了自己誰也聽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