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城自然是有宴客的正堂的。隻是葉孤城並沒有什麼好友,白雲城海上貿易挺發達,但都是些商賈,自然沒資格見葉孤城這個城主的麵,偶爾有來往的,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中人,因此一直沒有什麼機會使用。

現在葉孤城和陸小鳳便坐在這裏。

花滿樓並不在這裏,他去了花房,同為愛花之人,跟花匠討論人生去了。白雲城遠居海外,地理特異,自然也有些不同尋常的,他未曾見過的花朵。花滿樓對此十分感興趣,就算栽種不了,也想多了解些。

雖然葉孤城並不介意他過來,但是花滿樓從來都是以絕對的善心麵對這個世界,他並不想以審問者的姿勢,對原隨雲這個才跟他下過棋的朋友說些什麼懷疑的話。但葉孤城也並非毫無理由的懷疑,這個懷疑是正當的,有理的,因此花滿樓選擇不來這裏。

他相信清者自清,原隨雲絕不是那樣的人。他沒有做過的事情,即使那位姑娘信口開河,嫁禍於他,也肯定是有破綻的,葉孤城與陸小鳳絕對不可能隨便冤枉他。這麼一來,無論他花滿樓在不在,都是沒有關係的。

陸小鳳很想跟花滿樓一起走,隻可惜花滿樓走得,他走不得。他從來不懷疑朋友,原隨雲雖然跟他認識時間不長,但因為性格與花滿樓相似的故,陸小鳳早已聞名,前個見到了,更覺得傳言不虛,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暗地裏謀算白雲城呢?

更何況,無爭山莊與白雲城距離遠隔千裏,根本沒什麼關係,就算葉孤城出了事兒,原隨雲也不可能拿到好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隻有蠢蛋才會去做。如此一來,於情於理,原隨雲都不可能是凶手。

但現在問題已經不在原隨雲了,哪怕陸小鳳覺得,原隨雲和花滿樓一樣,是無比風光霽月的人,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他也必須留在這裏。答應朋友的事情,無論如何也得做完,即使是走個過場,他也必須坐在這裏,等著過場走完。

葉孤城坐在左邊,脊背挺直,仿佛古鬆。他旁邊隔了個放茶水點心的小桌,陸小鳳則坐在右邊。他說話算話,既然將白雲城托給了陸小鳳,那麼便給了他跟自己一般的待遇,他有什麼,陸小鳳就有什麼,絲毫沒有偏薄。

但是顯然葉孤城坐得住,陸小鳳卻是坐不住的。他先是靠在椅子上,這椅子用的是上好的木頭,靠起來十分舒適。陸小鳳軟成了一團,好像沒有骨頭,躺著躺著,差點都要縮到地上去了。這個時候,葉孤城瞥了過來,在仿佛冰水的目光下,陸小鳳一個鯉魚打挺,頓時又撐了起來。

“還沒有到嗎?”陸小鳳忽然覺得這時間過的真是漫長,搓了搓手,忍不住問。

白雲城雖然是一座城,但實際上並不算太大,莫說習武之人,便是普通百姓,這麼長的時間,也足夠走一個來回再喘口氣了。陸小鳳之前便逛過一圈,對這些自有了解。他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想做些什麼,但是肯定不是幹坐著,實在是太難熬了。

“回陸公子,剛才那邊傳話說,在門口遇到了江姑娘,稍稍耽擱了下,應該就要到了。”

陸小鳳聽到江離的名字,頓時閉上了嘴。剛才那比黃連還可怕的藥汁子的味道,一下子湧入了他的腦海裏。雖然毒確實在慢慢解開了,但想到一天得喝兩次,還得連續喝上好幾天,陸小鳳心中還是有點難受的。

尤其是之前還與原隨雲做賭,若是輸了,半個月不許喝酒,雖然後來的事情一樁接一樁,如綿綿不絕的浪潮,早就把這個事兒不知道拍到哪裏去了,但陸小鳳這個當事人,肯定是記得的。陸小鳳不打算賴賬,所以他喝了藥之後,不能喝酒解饞,為了藥性還不能喝水,隻能憋著。

這麼一對比,其實滿身藥味和滿身醋味,中毒中與解了毒,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至少陸小鳳都不開心,人不開心的時候,總是會覺得什麼事兒都不順的。

葉孤城突然開口了,他道:“我自然相信原少莊主不是那樣的人。”

陸小鳳愣了一下,大力點頭表示讚同。

葉孤城又道:“這件事情,對於原少莊主名聲有損,我本是不想傳開的,隻是既然已經傳開了,倒不如大張旗鼓叫他過來,當麵對峙,這麼一來,清者自清,也不會汙了他的名聲。”他並不喜歡說話,但是看到陸小鳳似乎糾結這一點,仍然開口解釋一二。

陸小鳳不是西門吹雪,哪怕葉孤城不說一個字,西門吹雪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他們都是劍客,擁有十分相類的心境與想法,要想知道對方想什麼,隻需要自己想一想就可以了,但陸小鳳顯然沒有他心通的本事。

既然事情已經鬧大不受控製了,幹脆鬧得更大點,也可以借此澄清原隨雲的聲名。從葉孤城的角度,他完全是一番好意,隻可惜,某些時候,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比如,原隨雲心中有鬼的時候。

就在這時,外麵有人通報,說:“城主,陸公子,原少莊主、江姑娘還有荊公子來了。”

陸小鳳一下子清醒過來,雙目炯炯有神,看不出之前絲毫的憊懶勁兒。

葉孤城點了點頭,說:“請他們進來。”說罷,又吩咐道:“把那位女子,也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