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真的覺得太可惜。

燕十三的劍法, 落到這些人手中, 用明珠蒙塵,都不足以形容了。

或許在尋常江湖人眼中,他們都是些“高手”, 但是在劍客眼中,他們隻會是一群笑話。

畫虎不成反類犬。

燕十三是和他同一層次的存在, 謝曉峰用這樣的人守莊, 不覺得是褻瀆了燕十三嗎?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意料。

謝曉峰笑了笑。

這種笑容,帶著幾分沉鬱,幾分悵然,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已經強大到不用刻意做什麼, 一舉一動都能夠影響周圍氣場的地步了。若非站在這裏的是江離,換成江湖上九成九以上的人, 看著他都會生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坐。”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謝曉峰仿佛主人在招呼著客人,似乎江離並非不請自來。

謝曉峰分明是一個絕頂的劍客,但他偏偏卻不再表露出絲毫的鋒芒, 與西門吹雪、葉孤城那樣的劍客,完全是兩個極端。

即使是笑,他讓人感受到的,依然隻有無窮無盡的哀傷。

劍道的極致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

但江湖上幾乎公認,謝曉峰與燕十三一戰之後,便到達了那樣一個境界。不過,他們一定無法想象,謝曉峰會是這個樣子的。他是惆悵的,憂傷的,蒼老的,頹廢的,沒有絲毫正麵情緒。仿佛江南明媚的春日,也無法驅散這樣入骨的愁緒。

江離也無法想象。

她本來以為,無論如何,謝小玉或許會是橫在兩個人之間的一個坎兒。

但是,謝曉峰似乎並不重視這一點。

相比這樣的情緒,謝小玉的分量顯得太輕太輕,充其量隻能說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謝曉峰的身前有一張桌子,幾個石凳,他的背後有著一座草廬。

它真的是用茅草做成的,甚至還漏風,很難想象,神劍山莊的主人,竟然住在這樣一個地方。但事實就是如此,謝曉峰早就過了要求享受的年紀、這些東西,在他年少時候,鮮衣怒馬,醉夢江湖,已經經曆太多太多了,對此隻感覺到厭倦。

神劍山莊是謝家祖傳的產業,但是這一座茅廬,才是屬於如今的謝曉峰的。

江離從容的坐了下來,沒有半點不自在。

謝曉峰確實是高山,但並非不可攀越的。前人之所以存在,決不是為了打擊後人的,而是為了給他們指明路途。這條路,究竟該怎麼走下去。她堪破了這一點,當然不會受到影響。

這會的氣氛在謝曉峰這一笑之中,變得出奇的平靜,哪怕之前在外麵多麼劍拔弩張,似乎都影響不到這裏。這樣平和的態度,更適合談話,而非拔劍。不論有意還是無意,江離一路積累的氣勢,的確是漸漸消散了。沒有在氣勢頂峰的時候動手,之後動手,幾乎可以說沒有意義的。

既然如此,那就聊聊吧。

江離開口道:“不為謝姑娘說點什麼?”

這就是江離來神劍山莊最根本的動機,若是聊天當然繞不開這裏。

謝曉峰搖了搖頭,說:“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秋荻,後輩隨他們去吧。小玉,她的功利之心太重,像她的母親,這條路,她自己會走出來的。”

這倒是出乎意料的。

話說到這一步,江離顯然看得出,謝曉峰是出於真心的。他是一點都不在乎,若是江離不提,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會提起。就是不知道,謝小玉知道她在自己父親心中,隻是這樣的地位,會有些什麼想法?

話題沒有纏繞在這上麵不放。

都是江湖兒女,說清楚就行了,可以談下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