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隻覺一顆心,似要跳出腔子來了,眼睜睜的望著男人,薄唇開啟,似要說些什麼,但話聲尚未來得及出口,卻聽得有砰砰的敲門聲,突然響徹,將一切未知的答案,生生的截了斷……而與此同時,另一道溫淡的男聲,卻從門外響起,說的是:
“四皇兄……是我……”
聽到這微帶熟悉的一把嗓音,安若溪心頭不由一動,下意識的去看淳於焉的反應,但見他刀削斧砍般的側臉,神情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房門開處,一襲紫色織錦袍的男子,長身玉立,站在門口,一張俊美的臉容上,依稀與淳於焉有兩三分的相像……正是這淳安國的五王爺淳於顯……淳於焉不在皇宮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由他監國……
安若溪的心,重重一跳。
隔著厚實的房門,安若溪一雙眼睛,定定的凝在上麵……那裏,淳於焉與淳於顯兩兄弟,正在裏麵不知說些什麼……
手指不自覺的絞著衣襟,到得發現之時,掌心早已一片汗濕……
安若溪想自嘲一笑,嘴角扯了半天,卻發現依舊僵硬如石,頓在原地,看起來頗有點似笑非笑的意味……
身後有稚子慢悠悠的嗓音,徐徐開口道:
“娘親……你這麼坐立不安的好奇他們說話……不如親耳去聽聽說些什麼……”
安若溪睜大的雙眼,不由跳了跳。
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門之前,還未站定,便聽得屋內淳於顯略為拔高的一把嗓音,仿佛充滿不能置信般的震驚與錯愕,說的是:
“四哥……我叫你一聲四哥……難道你忘了嗎?為了今日這個位置……你付出了多少?現在這樣輕而易舉的舍去……就為了一個女子……值得嗎?”
屋內有短暫的沉默,水一般劃過。
心跳砰然,有如擂鼓之間,安若溪聽到男人清冽溫淡的嗓音,徐徐開口,說的是:
“我原也以為……世上種種,沒有比這個位置,更重要的東西……但原來不是……”
男人話聲低沉,平靜若暴風雨過後,一片寧和的夜海,輕淡卻厚重:
“對現在的我來說……安若溪……她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我已經失去了她一次……這一次,我絕對不會選錯……”
平淡的嗓音,仿若說的隻是最尋常不過的一件事而已,就如同心跳、呼吸一般的自然,卻是刻入骨髓的情深意濃,融進血液裏,化在生死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取代……生命中至重要的東西……原不過“安若溪”三個字而已……
安若溪聽到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一點一點的簇成綻在半空的璀璨煙火,巨大的快樂,像是潮水一般,湧上來,似苦似甜,似喜似悲,將她淹沒,全身的骨肉血脈,再也容不下任何的雜念,惟有男人字字如刃,鐫刻在她靈魂最深處,即便此生到此為止,亦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房門開處,四目相對,千言萬語,俱已失卻顏色,這一刹那,他有的,不過是她;她僅有的,也不過是他,再也容不下世間任何的一切……
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她所有的,不過是麵前的男人,還有端木無憂那隻拖油瓶罷了……天地之大,去哪裏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她身邊的人兒,是他們兩個就好……
心,從未像此刻這樣的輕鬆……
兩人相視一笑。
房門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撞開,隔壁李大哥跌跌撞撞的衝進來,滿身血汙,驚慌失措:
“安大嫂……不好了……你家無憂……被一群蒙麵人……給抓走了……”
慘白的紙箋,一個個黑色的字眼,被暗紅鮮血染汙,暈開大片大片的陰影,觸目驚心:
“欲救愛子……明日子時……城外福雙客棧……恭迎淳安國皇帝、汐妃娘娘大駕……”
下麵的落款,輕輕淡淡的六個字:
“楚尚國……連亦塵……”
手中紙箋,重如千鈞,安若溪再也握不住,輕飄飄的墜入地下,心底一片茫然,沁涼的指尖,卻驀地一暖,抬眸,淳於焉寒眸如刀,堅韌似石……